第9章(1 / 1)

孙大娘要留周岭椿吃饭,周岭椿拒绝了,说家里还有人。

“哐”的一声,周岭椿把肩膀上的苞谷放在了地上,掀起身上的衣服把脸上流的汗抹掉。奶奶搬着小板凳坐过来要剥皮,周岭椿拦住了,“不用,我在地里剥过了。”

奶奶说:你下次带回两袋子回来,我闲着没事坐在这也能帮你剥。“

“不用,您在家歇着。”周岭椿朝屋里望了望,没听到人要出来的动静,问,“声声呢?去地里找我了?”

奶奶没听清,周岭椿又在她耳边大声问了一句,她才想起来似地回答说:“她带着旺财去放小鸭去了。”

放鸭子,周岭椿皱了皱眉,转身往屋后走。屋后面有条路能通向一个池塘,估计是在池塘那里,池塘里的水不深,但蛇虫还是不少的。

越走近,他越听到隐隐的哭声。

周岭椿直接跑了起来。

怜声正坐在地上抱着一只小鸭呜呜的哭,周岭椿跑过来直接跪在了地上,瞧着人眼泪巴巴的模样暗叫不好,“怎么了?虫咬到了?”

怜声一见周岭椿,哭得更大声了,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小孩被打找到父母似的,作势要哭个昏天暗地。

周岭椿手往自己身上抹了几下,拿指头去抹怜声脸上的泪珠子,眼泪珠子一个个圆滚滚,很快沾湿了他的手。旺财正卧在怜声旁边,黑乎乎的眼珠和男人对望,摇了摇尾巴,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岭椿低头,这才注意到他怀里抱着只鸭子。

“鸭子怎么了?”

怜声把怀里还软着的鸭子拿出来,哭得断断续续,“鸭子……死了,我就转头的功夫,有黄鼠狼窜出来把小鸭叼走了……我,我跑过去追,旺财听到动静也去追,它就把小鸭放下去了,我拿到小鸭没一会儿就断了气了。”

说完,怜声似再也受不了一样,又趴在周岭椿肩膀上大哭起来。

原本是买了两只,怜声白天爱看着小鸭玩,小鸭一叫他便去袋子里抓把饲料喂给它们吃,小鸭愣是直接撑死了一个,躺在麦秸秆上肚皮朝天。

晚上怜声躲在周岭椿怀里抹着眼泪,夜里也不许男人睡,要周岭椿想办法。周岭椿说,“别哭,明儿个我再去镇子上买一只回来。”

怜声不干,说只想要原来的那只小鸭,可小鸭死了就是死了,兽医也救不回来。周岭椿安慰他说,好在还有一只。

剩下的那只在怜声的悉心喂养下,已长得有怜声一个手还要多几指长,跑起来脚步生风,黄毛变白毛,腹部都扎出羽根来。

怜声每天晚上都和男人说自己的那只鸭子,说那只小鸭以后定能够长成大白鸭,整个村里最大最白的。

可现在却两腿一蹬,死在了怜声的怀里。

要是再过些时日,恐怕羽毛就能长齐,离怜声说得那样也不远了。

周岭椿回去拿了把铁锹,在原来埋小鸭的地方旁边挖了个大坑,怜声挂着眼泪把怀里快要硬的鸭子放在了坑里。男人锹起锹落,很快地面就被填平。

走之前,怜声突然说要给地里面的小鸭磕几个头。说着,就要趴到地上去。

村里面有信奉神迹这一说,除了父母长辈还有拜的几位神仙,不能乱磕头。周岭椿很少信这些,但还是眼疾手快的把怜声拎着站起来,说,“别胡闹,不能磕!”

怜声说,“为什么啊,它们是因为我死的,我磕个头怎么了。”

周岭椿说:“没有为什么。”

怜声只好悻悻地跟着男人回家了,他本来还想拉着周岭椿一块儿磕呢。

在饭桌上,奶奶知道了这件事,说,“声声啊,别哭别哭,岭椿再给你买几只怎么样啊。”

怜声摇摇头,说不要。

午休,两个人躺在床上,怜声背对着周岭椿抹眼泪。周岭椿也睡不着,伸手按上怜声的肩膀头,把人翻过来了。怜声眼皮子红红的,快要肿了,再这样哭下去只怕眼也要瞎了。

鸭子死了周岭椿其实并不伤心,都是吃的牲畜,以前奶奶身子骨还硬朗的时候养了有十几只,卖的卖杀的杀,要是死一个哭一个,眼早就瞎了。况且怜声自从有了小鸭,天天都围着那只小鸭转,晚上睡觉前还要去看看。

以前怜声都是围着周岭椿转的。

不知道为了两只小鸭怜声怎么能哭成这样。平时他哄着疼着,愣是没敢让人掉一滴伤心眼泪,现在却因为两只小鸭把几年的眼泪都流走了。

男人心沉了沉,连带着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语气严肃,“不准哭了。”

怜声顿住哭声,睁大眼睛,眼眶里聚着水,“你敢凶我……”

周岭椿这才意识到,立马正了脸色,伸手拍了拍怜声的背,放软了语气,“没凶。”他安慰说,“死了就死了,鸭子这种东西养不长。你要是真的喜欢,我给你买个十个八个,到最后总有几只能活下来。”

怜声一听,立马朝男人胸膛上推了一把,带着哭腔,“我都说了不要,我以后都不养了,它们就是它们,和后面的再养的鸭子都不一样了!”

周岭椿说:“好好好,不养了不养了。那换个好养的东西?养个猫?你不是喜欢孙大娘家的猫,她家猫生了,我给你抱一只回来。”

怜声摇头,过了一会好了点,又改变主意说要抱个好看的猫。他靠在男人怀里,两个人互相抱着,也不嫌热,在男人快要睡着时,怜声突然说:“要是我死了,你是不是也换个人继续过?”

周岭椿睁开眼睛,拉下脸,“胡说什么?”

怜声有一瞬间被吓到,但很快去拧男人胳膊上的肉,“你吃了炸药了?又凶我……”

周岭椿一下子翻身压在在怜声身上,气压很低,“以后不准说这种死了话,下次再说就要挨打。”

怜声小声说:“你敢!”

周岭椿重新躺在怜声旁边,捂着人的眼睛把人抱在怀里,说,“休息。”

怜声拿掉男人的手,腰被男人有力的臂膀拦住,推了推男人的胸膛,没挣脱掉,脸皮闹得红红的,不肯休息,“你真敢打我?”

周岭椿不说话,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怜声不让他睡,嫩白的手指头撑着男人的眼皮,说,“你要是真敢打我,你就等着被奶奶教训吧。”

周岭椿握住怜声的手腕拿下来放在唇边啄,说:“你试试,在床上打,三天都下不去床。”

怜声想到上回,他在床上躺了一天,穴里的东西洗都洗不干净。这要是三天都下不去床,那他不得真死在床上啊,想到这,他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