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证已领,事情成定局,任安小梅如何觉得委屈,最后还是在定好的腊月初六那天如期嫁到了男方家里。

当天下了雪,天气不怎么好,仿佛连老天爷都不看好这门亲事。

云乔跟高倩都没跟去公社参加婚礼,两人只去了安小梅家里坐了坐,随完礼看安小梅被新郎接走,就回来了。

安小梅的家人脸上没什么高兴的神色,不像办喜事,反倒像是在发丧。只有在新郎的接亲团来的时候,才勉强露出一点笑脸出来,但是笑容僵硬,看起来好似比哭的还难看。

安小梅的妈妈更是哭的眼睛红肿,等把安小梅送出门子,回头见了云乔跟高倩,还没开口说话,泪就先流了出来。

“孩子不听话,孩子不听话呀……”

“好好地路她不走,一头往火炕里扎。别人都看的明白,就她糊涂。不听老人言,迟早有她后悔的时候。”

云乔跟高倩看着安小梅妈妈哭的这般伤心,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这个时候不是往人身上泼凉水的时候,只能捡些好听的话安慰对方。

云乔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阿姨,小梅跟小张两个人之间有感情,也许小梅嫁过去会慢慢好起来的。事情已成定局,您也别太伤心了,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高倩也附和着说:“是啊,阿姨,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往好处想一想,说不定小梅以后过得很好呢。”

“好……好什么好,订婚的时候说好的六十六彩礼都没给齐,就给了三十六块钱,让我们全家没脸,往后几年恐怕在亲戚间都抬不起头来。这样做事没脸没皮的一家子,连在外的体面都不愿意装一装,结婚后不知道还会屙出个啥讲来呢!这样的人家,小梅嫁过去,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安小梅妈妈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我这心里头是真难受啊!总觉得是我没把孩子教好,才叫她识人不清,走出了这么一条糊涂路。”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当孩子的却不懂父母的苦心,一心只当作是负担。

云乔叹了口气,宽慰她道:“阿姨,您别这么想,您一心为小梅着想,是她年纪太小,不懂你的苦心,以后她会明白您为她的好的。”

安小梅妈妈摇头叹气:“婚已经结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她又是个糊涂的,等她醒悟过来,说不定半辈子都过去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有没有命能看见。”

从安小梅家出来,高倩回头看了一眼墙上贴的喜字,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婚姻啊,真是走错一步,步步都错。”

云乔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只希望小梅到了婆家能支棱起来吧,别叫人拿捏住,不然将来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她?她支棱不起来的。”高倩并不看好安小梅,叹气道:“咱们以后跟小梅恐怕是见不了几回了。从驻地到公社,坐车还得一个半小时,过完年她不一定回来上班。”

“我也觉得。太远了,交通也不方便,小梅想继续上班只能跟丈夫分居,每周末见一次。”云乔说:“但她那个婆家,还没结婚就想拿捏她,一看就是控制欲特别强。儿媳妇刚结婚就要跟儿子分居,他们那种家庭怎么可能会愿意。”

“可不是。小梅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一哄就妥协,闹到最后肯定是小梅放弃工作。”

此时的两人谁也没有想到,她们随口的讨论,竟然成了真的现实。

过了年后,安小梅果然没再回来上班,听厂办人事部的干事提了一嘴,据说是怀孕了,孕初期胎像不稳,不能来回奔波上班,暂且办了停薪留职。

停薪留职只是开始,后来安小梅生完孩子,又说孩子离不开妈妈,还是不能回来上班,只能花钱托关系想办法将工作调到公社去。

等到她好不容易在公社开始上班,却没多久又怀了二胎,怀二胎的时候不知怎的,在家门口摔了一跤,差点流产,为了保胎,只能请长假。

部队的工作不能私下买卖接班,但公社的工作能啊,无论是让家里其他人接班还是卖出去,卖给人,根本没有人管。

于是一来二去,工作被她‘让’给了婆家的小姑子。

自此,小姑子接班了她的工作,成为公社卫生所的护士,而安小梅全面回归家庭,成了专职照看两个孩子的家庭主妇,而且是没有工资的那种。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的云乔高倩还不知道今后的发展,高倩还在感慨,“幸好咱驻地的工作严禁私下买卖接班,要不然小梅一走,工作空下来,最后叫她婆家那边塞个人过来接替工作,想想都能把人给怄死。我可不愿意跟欺负过小梅的人一块共事。”

再恨铁不成钢,也是一块共事四五年,当成小妹妹一样相处的人。

高倩重感情,云乔多多少少了解她的性子,顺着话安慰了她几句。

其实云乔心情也挺复杂的。

劝分那么久,最后小梅还是跟他结婚了……就是眼看着一个妙龄少女走进坟墓的感觉。

两人一边聊一边叹气,很快拐入主干道。

离开了建筑物的遮挡,冷风迎面吹过来,带着呼呼的雪花,直往人的面上的扑。

在这种情况下,两人虽然戴着口罩,但稍一张嘴冷风就从口罩漏出来的缝隙中往里灌,所以没说两句话就止住了话头,顶着风雪闷头往前走。

过了安小梅结婚的大喜日子,隔一天就是腊八节。

云乔清早一起床,就喝上了冯娟用砂锅精心熬煮了一个多小时的腊八粥,中午又接到了从西南打过来的电话。

是何霆钧的妈妈、云乔的婆婆打过来的。

石珊在电话里问她:“云乔啊,你们今年过年要不要来西南这边过?西南这边暖和,树常青,花常开,春城还有来过冬的海鸥到处飞,特别适合小宝宝开眼界,比你们在大北头子冻得天天窝在家里强。你们来吧。”

云乔知道,婆婆这是想见孩子,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所以迂回的邀请她们一家去西南过年。

云乔其实也挺想去西南的,去一趟,看一看陌生的风光,也见一见世面。

上下两辈子,她还没去过南方呢。

只是今年显然不行,孩子还太小,经不起长途跋涉,云乔只能遗憾的拒绝:“妈,我和霆钧都挺想去西南看一看你们的,但言言太小了,坐长途火车,来回奔波身体可能经不住折腾,所以还是等她大一点,我们再过去吧。”

石珊说道:“从祖国的大北头子,坐火车到祖国的大南头子,七天七夜都不一定能到,小孩肯定扛不住,我的意思是,你们坐飞机来。”

“飞机?”云乔一脸诧异。

阶层限制了云乔的想象。

没认识何霆钧之前,她连火车的卧铺票都买不到,坐飞机?她更是想都不敢想。

“是啊,坐飞机。”石珊说道:“从哈市到春城,中间可能需要转趟机,可以从京城转机,也也可以从沪城转机,全程差不多一天就能到了,特别快。”

“这个需要身份证明吧?”这个事情涉及到了云乔的认知盲区,她完全一脸茫然:“我和霆钧能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