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婶笑着说道:“好的,小娟在楼上教圆圆打毛线呢,你先别挂电话,等半分钟,我去喊她下来。”

秦林应了一声:“好,你去叫她吧。快一点,我等着。”

“哎。”冯婶小心翼翼的将听筒平放在桌子上,上楼去叫冯娟。

冯婶走到主卧门口,推开虚掩的门,朝着里面招招手:“小娟,你出来一下。”

主卧的书桌前,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皮肤白皙,身材圆润,胖乎乎的圆脸上还带着幼龄小孩儿才有的稚气。此时,她手里拿着长针和毛线,正低着头,认真的织毛衣。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见身后有人来也没有什么反应,表现的很迟钝。

冯娟坐在圆圆一旁的凳子上陪她,听见冯婶叫自己的名字,起身走过去,轻声问,“冯婶,怎么了?”

冯婶回答道:“小林打电话来了,正等着你接呢,你下楼接电话去吧。”

冯娟愣了一下:“他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没说。”冯婶道:“只说让我喊你接电话。”

冯娟:“好吧,那我下楼去接电话。你看着点圆圆,别让她被长针戳到脸。长针是金属的,不小心戳一下也了不得。”

“我知道。你快去吧,圆圆这边我看着。”冯婶善解人意的说道。

冯娟很快从楼上下来,她坐在沙发上,拿起平放在桌子上的听筒,放在耳边,接听电话,笑吟吟的问道:“老秦,你可从来不往家里打电话的,今天冷不丁的打电话回来,是来有啥事啊?”

“有……有个好事想跟你说。”话到了嘴边,秦林突然犹豫起来。

“什么好事呀?”冯娟语气轻快,秦林隔着电话都能听得出她心情极好。

冯娟的心情很少有这么好过的时候。

她有抑郁症,还有自杀倾向,一年里头,起码有十个月是阴郁的。再开朗乐观的人一靠近她,都会觉得世界是灰暗的。

秦林当然不喜欢跟这样的她相处,再加上他本来就爱忙工作,因此,他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

此刻,听到冯娟欢快的声音,秦林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刺激她了,万一再把她刺激的发病了,冯婶一个人制不住她,到时候在家里摔摔打打搞自残,隔着电话他也没法赶回家。

秦林说道:“是一件特别好特别好的大好事,先保密,等我晚上回家,再跟你说。”

冯娟‘哎呦’了一声,笑着调侃道:“搞得这么神秘啊?在电话里不能说?这可不太像你。”

“嗯,电话里不太好说。”秦林说道:“晚上你让冯婶多做两道菜,我今天回家吃饭。”

“好啊,那你早点回来,我和圆圆等着你回家吃饭。”冯娟笑吟吟的应下。

挂断电话,秦林加快速度,将手头上的重要工作做完,留下一点不太要紧的第二天再做,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晚上八点前回了家。

司机直接将车子开进干部大院,两层的红砖小楼里亮着昏黄的灯光,在漆黑的 寒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秦林下了车,推开房门,看到妻子冯娟和养女圆圆没穿鞋,只穿着袜子赤脚坐在地板上,正摆弄着几件毛线衣。

屋子里有供暖,热气很足,地上铺的是木地板,大冬天的即便只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也不觉得冷。

秦林脱下外套挂在门后的衣架上,他对这幅样子早就见怪不怪了,只随口问道:“怎么坐地上?”

“家里有暖气呢,地上不凉。”

冯娟举起一件粉色的毛线衣,杏眸星亮,笑吟吟的说道:“当当当。老秦,你看,这是圆圆给我织的毛线衣,好不好看?”

秦林随便瞥了一眼,点头,语气略带敷衍:“好看。”

冯娟又举起一件灰蓝色的,说:“这件是给你的,你试试大小合不合身。”

“现在不方便,吃过饭再试。”秦林随口一答,又对她说教道:“你没事也多教教圆圆读书,别总让她学这些不中用的。她本来就不聪明,人傻学习再不上进,小心最后连初中都毕不了业。”

“又扫兴!”冯娟放下毛线衣,不高兴的说:“圆圆对你一片孝心,你好歹也夸人家两句。”

秦林无奈的说:“本来就不聪明,还不让说了?都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还没别人家五六岁的孩子心眼儿多,我还没跟外头的人一样叫她傻子呢。”

“外头的人是外头的人,你是你!你是她爸,你怎么能跟着外面的人说她?”冯娟气的拿眼睛瞪他。

秦林:“你看你,我就说了一句,你跟个机关枪一样突突突说了一大串。”

冯娟生气:“是你不像样!哪有当爹的这么说自己闺女的。”

冯娟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摆弄毛衣的圆圆,压低声音对秦林说道:“老秦,不是我 说你,当初收养圆圆的时候,你也是同意的。咱们既然决定养了,就好好的养,别一天天把嫌弃她傻的话挂在嘴边。圆圆她确实智商不高,比一般孩子傻,但她又不是傻的彻底,你说这样的话嫌弃她,她是听得懂的!傻孩子也知道伤心。”

“好好好,我刚刚说错了,我不说了,行了吧。”秦林还有要紧事跟冯娟说,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恼她,赶紧认错。

冯娟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闷着头不想说原谅的话。

秦林一向没什么耐心,他不太会哄人,幸好这时冯婶从厨房里出来,打圆场 道:“小林,小娟,饭菜都做好了,可以上桌吃饭了。”

秦林如蒙大赦,连忙说道:“那就先吃饭吧。”

冯娟心中憋闷万分,伸手将圆圆从地上拉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说:“圆圆洗手去,咱们吃饭了。”

圆圆很乖巧的点点头:“好的妈妈。”

吃过饭,冯婶洗漱好碗筷,领着圆圆回房间休息。

冯娟给坐在椅子上的秦林倒了一杯茶,随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问他:“说吧,你今天有啥好事要跟我说?”

秦林先给她打了一个预防针:“是个天大的好事,我说了,你别激动。”

“什么天大的好事值得你这么郑重?”冯娟哑然失笑:“难不成是咱闺女找到了?”

她开玩笑一样的将这话说出来,其实内心对此并不抱有希望。

这些年,一次一次的的期望,又一次一次的失望,早就把她千疮百孔的心折磨的心如止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