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府门口，慕容缺一身冕服，两肩以银丝暗纹绣龙，朱带束腰，腰间悬着金云龙纹玉佩，手持九寸五分的玉圭，仪容英伟，如临风玉树。

见顾北几人来了，慕容缺拱手道：“仙长请。”

顾北瞥他一眼，在旁边侍从的引导下跨步上了马车，他身后两个男人也跟着上去了皇子车驾，慕容缺分明是正统皇子，却要落在三人之后上自己的马车，却神态不动，连眼神都无波无澜，也跨步上了马车。

皇子车驾，马车内部倒也宽敞，足以容得下四人，就是其中三个男人的一双大长腿都有些憋屈地曲了起来，剩下个顾北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腿伸直了，脚尖一晃一晃的，惹得三个男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停留在那双被包裹在漆黑长裤中纤细的腿上。

“咳。”

慕容缺首先回过神来，目光不着痕迹地收回，而后清了清嗓子将其余人注意力集中过来，将手中玉圭放在一旁，沉声道：

“我已召集了百官于通乾门之前等候，汇合之后立刻求见陛下，李承风已经回到宫中，他可让宫门內侍予以放行。目前陛下正在拾翠殿同贵妃一道休息，我们直接进入拾翠殿中，求陛下选立太子。”

话中用词遣句还保留着对皇帝的尊敬，但其中内容却是赤裸裸的胁迫天子。

“……”

“……”

轿子里另外仨人没一个搭话的。

慕容缺在官场上混得脸皮修炼有成，已经很难感到尴尬了，继续道：“宫中禁军统领是陛下的绝对亲信，乃是当朝贵妃家族嫡系血脉，若是陛下出事，贵妃全家在劫难逃，所以他绝不会轻易投降。但禁军内部已被我分化，并不会齐心护卫陛下。同时，我已经暗中召集了京营人马，他们此时应该在京城五里之外埋伏，到时候冲入京城，打破宫门，禁军绝不是对手。”

顾北终于纡尊降贵点点头，道：“接下来呢，皇帝怎么处理？”

慕容缺凝视顾北漠不关心的神色，仿佛只是在随口询问一个无聊故事的结尾，终于一字一顿地缓缓道：

“皇帝急病，不日驾崩，当立新君。”

197

车辚辚，马萧萧。

宫门之前，已经有了数十名大臣聚集在一起，有些人低声私语，有些人昂首望着高高的宫墙，有些人回头眺望着来时的路。

“五皇子殿下到了！”

看到缀着朱红丝络的镶金车驾缓缓驶来，雪白骏马在车夫操纵下停住，一位穿着红色绣斗牛官袍的老人请咳了一声，威严地低声道。

周围官吏的私语声骤止，纷纷向马车看去。

只见车驾精准地停在宫门五十米前，帘子撩开，慕容缺当先走了出来。

各位官员正准备见礼，却见慕容缺下车后，并没有立刻向他们走来，反而站在原地同他们一起看向马车。

紧接着，一位神色冷厉、容貌俊美无俦的银发人下了车，而后转身也是盯着马车，又一位脸抹得有些黑，但仍看得出貌若潘安的高挑男人跳下了车，一双桃花眼一转，同样看向马车。

最后，一只雪白柔软的小手掀开了朱玉缀成的帘子。

里面的人出来的一瞬间，大臣中传出压抑的惊呼声，不为别的，只因本来慕容缺和另外两个男人已经英俊挺拔，但马车中最后一人的样貌却更是俊美到不可方物，不似凡人，更像是仙人落入了凡尘。

叫人觉得，这人若是露出泪光盈盈的娇弱模样，必定让人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奉上去。

但这人眼中却似含着寒潭一片，精致娇俏的外貌和冰冷的气势在他身上奇异地交织，给人以莫名的震慑力。

无视旁边任清芝伸出来试图扶住自己的手臂，顾北冷着小脸从车上下来，沉默地站在了慕容缺旁边。

顾北分明只是站在那儿，也没说话，一双漆黑的眸子冷冷一扫，却让这群人感到了莫名的压力，一时噤若寒蝉。连慕容缺都经不住喉头滚了滚，定了定神，才大步走了上去。

“见过五皇子殿下！”

大臣们这才回过神来，由那位老人带头向慕容缺见礼。

慕容缺回了一礼，道：“见过各位，事不宜迟，我们速速进宫，恳请陛下清君侧，立太子，政事重回正轨。”

老人走近一些，低声问：“殿下，这三位是？”

“宗师高手。”

慕容缺的话十分简短，但是信息量庞大，哪怕朝廷中人，也知道宗师高手的稀少和桀骜。就算是皇家培养、囿于深宫的太监李承风，慕容缺拉拢他也费了好一番功夫，何况这几位生面孔，怕不是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啊……

那老头瞥了一眼顾北三人，也就没有多问，只是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道：“殿下，各位大臣已经到齐。”

慕容缺点点头：“劳烦蒋阁老了，我们速速进宫。”

一行人人前往宫门，李承风早已等待在此，他一身藏蓝色锦袍，腰系金玉朱带，颇有些阴柔的俊脸含笑，眸光却是阴鸷狠厉，看守宫门的小太监们皆垂头诺诺不语，不敢同李承风对视。

李承风亲手为众人开启宫门，暗自端详了眼顾北几人一眼，还是未多说什么，将众人引入宫中。

一路无话，就是路上难免遇上巡逻的禁军侍卫以及其余宫女太监，有一些人在看到这浩浩荡荡的阵仗后，遥遥转身小跑而去，不知要知会哪个主子了。

拾翠殿。

贵妃寝宫坐落于此，贵妃入住前一番大修，修得巧夺天工，碧瓦朱墙一片辉煌，亭台楼阁之上，浓郁的红与金色交织，奢靡气派。庭院宽敞幽静，奇花异草遍布园内，绿意葱茏如翡翠氤氲，亭子下，大片大片的牡丹挨挨挤挤，颜色连成一片，浓艳贵气。

门外，从小就跟随当今圣上，如今已经面容老朽的王公公正闭目养神，候着门内和贵妃嬉戏的天子。

忽然感应到什么抬头向外看去，就见一位小太监匆忙跑了过来，跪下就道：“总管，五皇子带着蒋阁老一行人冲着拾翠殿来了！”

王公公惊讶地道：“他们如何能进宫，你亲眼见到的？”

“亲眼所见！他们这就要到了！”

小太监在地上连连磕头，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王公公被他搅得心烦意乱，一脚踹出去：“还不快去告诉禁军统领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