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想起，曾有人禀告过他，他的这个徒儿在炼气期就开始承接宗门任务，而且接任务还一向接最危险的，每次回宗门，总是浑身血气。

但他这个徒儿，礼节一向精准到冰冷的到位，在他面前，从没露出过一丝一毫抱怨或者恳求。

或许是顾北早就看出来了，他们很像是一类人。

绝情绝性，只追求自己的大道，其余人不过过眼云烟。

这一次，他同意了试招。

在顾北次次见面都提出这个要求，而他次次拒绝，拒绝了足有几十年之久之后。

后面的时间似乎过得快了许多。

任清芝的生活逐渐不仅仅有剑，他开始抽出时间去关注这个天资绝伦的小徒儿，甚至真正地思考如何去教导对方。

虽然很缓慢，但是每一天，似乎都会更多的想起这个小徒儿，每一天，也都会在这个小徒儿身上发现惊喜。

顾北的剑道和他很像，之前是任清芝讲解，顾北听，现在顾北逐渐也可以说上几句，到后来，二人几乎坐而论道，对等交流，讲到妙处，引发阵阵剑鸣，佩剑如同有灵开始自行试演剑招，闪烁莹莹光芒，仿若应和。

二人试招，最初任清芝压制实力，单以剑招对敌，后来动用一丝灵气，逐渐放开限制，最后到以自己真实实力同顾北过招。

战至酣处，缠斗几天几夜，引发玄天剑宗山巅风云异象，剑气冲天而起，全宗人都目视山巅交战的二人，静心体悟其中剑意。

任清芝再看自己的徒儿，逐渐地，内心竟然会感到一丝悸动。他以前从未觉得，但现在似乎猛然回过味来，似乎与剑为伴的千百年人生，都是冰冷暗淡的。

而如今，顾北哪怕只是出现在他跟前，一个随意的照面，一句平常的问候，都会让他寒冬一样枯寂漫长的人生多出趣味，多出期待。

像是一颗流星划过死寂的夜空，骤然的闪亮，转瞬即逝，不会让他感到满足，只会让他想要追求更多的光。

这是他的徒弟，是他亲手教导出来，与他如此相像，心性如此坚定，大道可期，日后……

破开修真界壁障，渡劫成仙，也不是不可能。

第一次有这种念头，任清芝是欣慰的，顾北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若是顾北能成仙……那他，那他……

那他必然也能成仙，到时候去往仙界，还可以与徒儿作伴，省得被其余仙人欺负了去。

不，不对……

成仙，应当是他的最终目的，是他的道路所在，是一生追求的归宿。

而不是，而不是……为了和徒儿作伴……

任清芝猛然惊觉，自己剑心不稳，但他只当自己爱徒心切，并未想过太多，稍微闭关一阵压下那种妄念，就继续如平时一般和顾北相处。

现在和顾北相处，任清芝再也不是从前那种漠然，虽然神情依旧冷淡，但所有人都看得出自家宗主对顾北的重视与珍爱。

顾北其实只是每天找任清芝刷刷日常任务，聊天时间够了，对招次数足了，也就告辞。但任清芝开始不放他走，从隐晦地找其他话题拖延时间，到明显地留他喝茶，留他对招，顾北有时候耐着性子陪着，大多数时候直接起身告辞，礼节上做的很足，神色却极其冷漠。

反复十数次，任清芝终于不再刻意留他。

只不过，任清芝垂手站在洞府门口，目送着顾北毫不犹豫远去、最终消失在视线之中的背影时，平生头一回觉得……

玄天剑宗的山巅，似乎是太冷了些。

185

顾北那厢倒是毫无感觉，见任清芝终于收敛了点儿，以为这位攻略目标满腔莫名其妙的师徒情算是过去了，终于不用被烦了。

不过虽然不再试图和顾北多相处一段时间，任清芝却又开始每次下山都会为自家徒儿带些小物件儿，有简单的也有贵重的，什么做成小兔子样的点心，什么特为顾北炼制的长剑，零零总总，不一而足。

这……

顾北也很费解啊，任清芝之前不是好好的，现在抽什么风。

不过面子还是要给的，顾北于是吃掉小糕点，收下佩剑等法宝，冲任清芝行礼感谢，而后我行我素，继续转身就走，把自家师尊撂下不管了。

顾北倒是知道自己有个爱意值任务，不过他当时真的不觉得任清芝是个会爱上自己徒弟的同性恋，哪条都不符合，所以他根本没往这里努力过。

直到这种送礼物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某一天，顾北心血来潮，在自己洞府内设下阵法，引来灵泉，体验一下泡澡的舒适感。

也是巧了，这次任清芝又来找徒弟，顾北只好迅速出浴，打心眼儿里觉得任清芝碍眼至极，简直想一剑杀了了事。

懒得给自己收拾，顾北直接披散着湿哒哒的黑发，衣裳都散乱着，出门去见任清芝。

任清芝见了顾北出来，清冷的神色未动，银眸却亮了些，上前一步就要把小礼物送出去，却定睛一看，顾北衣襟散着，露出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胸口。

“师尊，徒儿方才沐浴，误了时辰……”

顾北清冽的嗓音也比以往不同，多了丝慵懒随性，俊俏小脸上神情依旧冷淡，但白/皙面颊微微泛着粉，眼睛更是被水蒸得乌黑水润。

抬头看来，如同脉脉含情，似是羞怯得微微红了脸。

“你……”

任清芝心中鼓噪如雷鸣，手心都沁出汗来，忽然后退两步，转身欲走，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把手中拿着的小礼物塞到顾北手中，而后再度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御剑而行，逃走一般眨眼就没影儿了。

然后顾北接到提示。

【特殊任务：获得任清芝的爱意，进度1/100】

顾北：？

说实话，任务自己开始完成自己，值得高兴，不过头一次被一个男人喜欢，有一说一，怪瘆人的。

顾北抽抽嘴角，手中的礼物连打开都懒得，直接扔到了山下，而后转身回到洞府，继续修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