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在这?一刻,才?勉强愿意,承认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

大概是这?一瞬间的感同身受吧……

白溪悄无声?息地笑了,双眼弯成了月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生怕惊醒了什么,所以?更加小心谨慎。

他站起身,悄悄把自己的衣袖抽出来,离开了房间。只是在临走之前,他忍不住回头,留恋又温柔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然后再也没有回头。

白溪没有回头,自然也不会?知道,他走之后,床上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泪又冷又沉地落入了被褥之中。

然而不管他如何挣扎,都没办法从噩梦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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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又下?起了雨,一到了秋天,海城总是容易下?雨,是那种雾蒙蒙的小雨。虽然添不了什么麻烦,但一连几天见不到太阳,也是恼人。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来到了警察局,他的怀里抱着一大捧白栀子,好像整个人都浸在了香气里,所以?眉目显得格外温柔干净。

他单手撑着一把大黑伞,或许是因为伞太重,所以?倾斜了些?,半个身子都被迷蒙细雨浸湿了。海城的这?场秋雨,给他添了几分落寞之意。

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实习生一个激灵,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道:“你找谁?我?去?帮你叫。”

他显然是把青年当成了局里谁的追求者。

青年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栀子花,上面沾了几滴水珠。

他的手收紧了些?,才?在实习生脸红心跳的样?子里,轻轻地道:“我?是来自首的。”

“好的我?这?就去?自首?”实习生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惊讶又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人。

青年,也就是白溪并不在意他的目光,而是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对,我?是来自首的。”

“我?差点杀了人。”

实习生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很快就有人匆匆走出来,警惕地看着他,还有他手中的花,生怕那捧花下?面藏着什么凶器。

白溪笑了笑,主动把花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还小心地整理了一下?花枝,以?免压到哪里娇嫩的花瓣,才?解释道:“来自首的路上看到有小姑娘在卖栀子,忍不住就全买下?来了,还挺好闻的是不是?”

并没有人回答他的话,白溪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地站在那里。直到有人领他进审讯室,他才?看向门外的天空,有些?失神。

“今天没出太阳,不太好。”

他特地赶在天亮后才?出来,却依旧没能看到太阳。

大概是因为太阳,也会?在某一天厌弃他吧?

白溪笑了笑,他低头,胸前的衣襟上,似乎还残留着栀子花浓烈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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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天,沉浸在秋雨中的海城一下?子从昏昏欲睡中惊醒过来,几乎所有媒体都在报道一桩案子。

赵氏集团的小少爷,涉嫌谋杀、囚禁、吸毒、偷税漏税、□□、□□、□□易等种种违法行为,一开始是在一个叫做【溪流入长空】的账号上,举办的抽奖活动上抽出来的二十万奖金和一个包含着大量录音、视频和照片的匿名举报。

然后当天下?午,又有消息走漏出来,顾氏集团的前助理,主动去?警察局报案,说赵霆轩谋杀了自己的妹妹。

几乎是同时,顾氏集团一向低调行事的当家人顾青空亲自举办媒体发布会?,指控赵氏集团不当竞争、偷税漏税、涉嫌违法交易等行为。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戏,让广大网友过足了眼瘾,尤其是涉及了赵氏和顾氏两个庞然大物,议论纷纷之余,几乎都不约而同的关注着进展。

然而越关注,原本?只是吃瓜的群众就是越愤怒,如果张助理的报案和顾青空的亲自指控让他们惊叹却觉得遥远。那【溪流入长空】暴露出来的各种音频,却让他们亲眼看到那可?怕的冰山一角,直面赵霆轩所造就的种种黑暗。

那一个个本?该鲜活生动的生命,明明受到了伤害,却不得不在赵氏的强权下?低头。

如果不是今天暴露出来,谁又知道他们的遭遇?或许这?一辈子,都没有人知道,那些?被恶魔掩埋的美好,然后凶手本?人继续得意洋洋、招摇过市。

一时之间,呼吁抵制赵氏的风声?一下?子占尽了上风。这?不仅仅是赵霆轩一个恶魔的事,正是这?个恶魔身后站了无数个庞然大物,他才?敢这?样?嚣张!

原本?鼎盛的赵氏,几乎是短短时间,在警察的调查和网友的抵制、以?及顾氏无孔不入的狙击下?,就有了迟暮之意。

然而这?一切,都和白溪没关系了。

赵霆轩的案子虽然没有判下?来,但已经有了切实的证据,进监狱也只是早晚的事。至于白溪,是赵霆轩囚禁殴打他在先,又考虑到是主动自首,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很快就被无罪释放了。

当然,白溪患有精神病,并且有长达十五年的精神病史,且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他当时处于被赵霆轩刺激后精神不正常的状态,才?是他被无罪释放的最?主要的原因。

白溪走在大街上,觉得真?是好笑,好笑到他忍不住弯下?腰,笑出了眼泪来。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这?个精神病得到好处……真?是,再也没有这?么好笑的笑话。

真?是讽刺,白溪由衷地想,没有比他更像个笑话的人了。

他看了看这?世界,突然觉得陌生,明明没有过多?久,这?个世界好像已经换了个样?子,和以?前截然不同。

白溪突然觉得,他没地方可?去?了。

然而想归想,他到底还是有地方可?以?回去?的,那一处老房子依旧矗立在梧桐道上,只是好像更陈旧了几分。

白溪又回到了这?里,他轻轻跟老房子打了个招呼,打趣道:“又是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并没有人回答他,白溪本?该习惯,现在却觉得冷清,坐在沙发上,发呆了好久。

他还住在这?里,那个人却再也没有来过。

白溪想,这?样?也挺好,真?的很好。他大概是想明白了,这?样?对两个人,都是再好不过。

所以?白溪认真?露出了一个笑容,起身整理了一下?,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