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尤为?特别,如火星子?一般,烧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这种亮,不张扬,不锋利,却比任何剑锋都更明?亮,纯净。

是啊,那双眼睛太过明?亮,以至于连她本?就出众的容貌,都衬托得黯淡无光。

傅夜城本?无意多看?,却在不经意间?被那目光钉住。他忽然觉得有趣,甚至有些意外。

毕竟,他太久没有遇见这样的人了

明知前路荆棘遍布,仍一脚踩了上去。

不狂,不惧,却比狂更敢,比惧更坚定。

他指尖无声地摩挲着酒袋的边缘,仿佛在细细品味这一刻的发现。许久,傅夜城抬起?头,目光落在时?幼身?上,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眼里藏着些许可惜:

“时?姑娘,你可知?,若你败了,后果将不只是失败,而是”

“自然是罪加一等。”时?幼沉静接道?。

广场之上,风声骤起?,拂动傅夜城身?上的华贵狐皮。

傅夜城缓声道?:“不得不说,我确实佩服你。胆量,气魄,样样都不缺,连我都想看?看?,你是否真能如你所言,凭实力问鼎。”

接着,他话锋一转:“只可惜,帝君的旨意,从不容质疑,也无人能有资格质疑。”

“时?姑娘,请随我走,这是命令,不是请求。因为?帝君说过,你得走。”

傅夜城语气听着散漫,实则话锋直指时?幼,仿佛此事已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余地。

而时?幼,未动,未言,她的这份静,反倒让周围的窃窃私语停滞了一瞬,所有人都在看?她,等着看?她会如何回答。

见时?幼并无动作,傅夜城悠然地摘下腰间?的酒袋,拇指轻轻拨开盖口,仰头喝了一口酒。

这一动作,看?似随意,可四周原本?略显躁动的修行者,自傅夜城为?中心,纷纷向后退了一步。

所有人都知?道?,傅夜城奉命行事时?,每饮一口酒,便是要有性命填上的。

傅夜城看?着时?幼,眼里不见威压,只有淡漠,亦带着几分不解的困惑:“看?来,时?姑娘,你是铁了心,不肯随我走了?”

时?幼与他对视,目光正?正?相对,丝毫不见退缩,语气依然不卑不亢:

“这里,是圣人亲设的比试之地。这里的规矩、这里的胜负,唯有圣人能裁定。”

“如今圣人未发话,您却执意将我带走,是否意味着,您,甚至是帝君,可越过圣人意志行事?”

“自然,这不过是我的一点想法,我不过也只是提个建议,仅此而已。”

时?幼这一番言辞,看?似平和?,实则每一句都让傅夜城陷入两难之地。

四周的修行者们?听得面面相觑,既不敢附和?,也不敢反驳。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此刻已噤若寒蝉。修行者们?交换着目光,心头却升起?同?一个念头

她疯了吗?

明?面上,看?似帝君的旨意如山,圣人的意志如海,山水相依,从不曾分高低……可实际上,帝君的旨意虽重,但圣人的意志,却更具分量。

而这时?幼,却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这样的话语,无论是真是假,连提都不该提,更不该被任何人直言道?出。

傅夜城眼神微凝,揉了揉眉心,一副头疼的样子?。

他看?向道?陵子?,苦笑着开口:“圣人,您也看?到了,这姑娘的骨头硬得很,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若不请示您老人家,怕是要背上僭越的罪名?了。”

他摇了摇头,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随口闲谈:“您说,该怎么办?我这人散漫惯了,不爱琢磨这些难题。您给句话,我便好行事。”

话音落地,众人屏息,目光齐刷刷地落向道?陵子?。

时?幼亦看?向道?陵子?。

她脊背笔直,神情?波澜不惊,看?似从容。只是无人察觉,时?幼垂在袖中的手早已攥紧,指节泛白。

自从时?奕死的那一刻起?,她的每一日,每一口呼吸,每一滴汗水,每一分痛楚,每一次刀刃贴着身?体划过的痛意……都是为?了今日做准备。

是啊,这一年来,她早已在心底写好只属于云倾散人的结局。

他必须死得不容辩驳,死在众目睽睽之中,让所有人都记住,云倾散人为?何该死,而她,是如何将他的名?字,从这世间?抹去。

因此,若在此刻离开,她将失去所有。

她不能走。

可时?幼也清楚,若道?陵子?同?意傅夜城带走自己,她便再无选择。

如果不能堂堂正?正?杀他,那么,不那么堂堂正?正?……也不是不行。

时?幼的目光一片平静,思绪却沉得像千斤重石。她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寻找那抹熟悉的白衣身?影。那人素来谨慎,若仍活着,不可能不会来。

与此同?时?,她的手指缓缓伸向背后的无归。无归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心意,在背上发出轻微的震动,那是无归的回应,也是一种默契。

时?幼内心已盘算好,道?陵子?若拒绝傅夜城,一切便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若点头应允,她将再无退路。

退路断尽,便是杀局开时?。若是没有别的办法

就在这里,杀出一条路来!

这一瞬间?,仿佛过了很久,久到她几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震动着耳膜。可事实上,也不过只是一刹那的寂静。

道?陵子?缓缓抬眼,目光从傅夜城身?上掠过,最终落在时?幼身?上。

“让她比。”

这三个字,不急不缓,清晰地回荡在武道?司比试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