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离开了。”

“我宣布你通过。”

光门打开,天地恢复平静。

时?幼眉目间一丝惊讶稍纵即逝,似是?没想到,这一关竟会如此轻松。

可时?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迈步向大门走去。

这时?,天道看着时?幼的?背影,忽而开口:

“说起来?,你可知,你与公玉白离,都只是?我规则之外的?异数。终有一日,你们终将会被彻底抹除,坠入深渊。”

时?幼微微偏头,面无表情:“坠入深渊又如何,我们,本就活在深渊里。”

门后的?光,即将吞没时?幼的?身?影。

天道心?绪翻涌,它本不?该有情绪,可此刻,它竟生出了一种被挑衅的错觉。它不?喜欢她的?反应,不?喜欢她这样淡漠地离开,不?喜欢她那毫无波澜的平静。

这让天道下了决心,送给时?幼一份大礼。

一根种在心里的倒刺。

天道低笑一声,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缓缓道:“时?幼,既然你这般了解公玉白离,那你走之前,不?妨,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公玉白离,他的?情蛊啊……”

“是?五百年前,被那位创造阴阳眼的?小圣女,亲手种下的?。”

声音落下,一片死寂。

时?幼的?脚步,终于停了。

她的?思绪,在这一刻,被天道撕裂成两半。

这份反应,令天道十分?满意,它咯咯笑了两声,继续道:“那位小圣女,亲手替你定下了这场缘。你不?过,只是?走在她拿命为你铺好的?路上?而已?。”

“所以啊,公玉白离他对你的?善意,对你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干净。”

时?幼背对着天道,站在巨大的?门扉之前。光芒自她的?头顶弥散,却照不?进她的?眼底半分?。

玄霁王曾说过,给他种下情蛊之人,行事极为疯狂。

而在她的?认知里,那位合欢宗圣女,是?一位真正的?传奇。

时?幼从未将“疯子”与“传奇”画上?等号,也从未想过,五百年前那个在古籍里留下辉煌事迹的?圣女,会与玄霁王口中的?“给他下情蛊的?疯子”是?同一个人。

脑海中无数记忆飞快翻涌,她想起玄霁王被下情蛊的?时?间,被封印的?时?间,与圣女的?死亡时?间

这一切,全部发生在五百年前。

时?幼本能地推断出一个极为荒谬的?结论。

五百年前,圣女给玄霁王种下情蛊。玄霁王震怒,反手杀了她。可圣女这一死,情蛊再无人可解。然后……在世人眼中,玄霁王便被封印了。

所有人都默认,是?某个强者出手镇压了这位可怕的?鬼域之主?,是?某个高高在上?的?天道代言者,为了维护天地秩序,将玄霁王封存于白鬼山深处。

时?幼从未怀疑过这说法的?真实?性,也从未深究过是?谁封印了玄霁王。可细细想来?,若真有能封印玄霁王的?人存在,怎么从未有人,拿玄霁王五百年的?沉睡,作为自身?功绩,大肆炫耀?如若真有那么一个能镇压玄霁王的?至强之人,所有人岂非应当铭记他的?名字?

只有一个解释。

所谓封印玄霁王之人,根本不?存在。

是?玄霁王,亲手封印了自己。

时?幼甚至可以想象那一日,鬼极殿灯火通明?,他高坐王座,目光冷漠地望着那些?臣服在他脚下的?鬼物们,在交代好一切之后,孤独地,缓慢地,一个人走向百鬼山深处,只为彻底封存自己,让时?间冻结,让意识沉眠,让痛苦不?再继续,让自己不?必在清醒的?状态下,承受情蛊的?折磨。

于是?,在给自己套上?八十八道锁魂链后,玄霁王安静阖上?了眼。

时?幼盯着手背上?的?双生印,眼神?发沉。

根据她对玄霁王的?了解,这个人封印自己,断不?可能只是?为了等死。他是?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够解开封印的?人。

这个人,能够让他重新睁开眼睛。

这个人,能够解开他的?情蛊。

于是?他等了五百年,等到了她,从百鬼山的?悬崖上?坠落。

寒意从脊椎蔓延至指尖,耳边嗡嗡作响。时?幼想起那一天,崖上?的?风冷得像刀,她坠落,半个身?子都摔成了肉泥,她的?鲜血顺着风的?轨迹洒落,沿着玄霁王封印的?痕迹蜿蜒而下,最终震碎了八十八道锁魂链。可在那被鲜血浸透的?夜里,她没心?思去深思什么因果,只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光里,救了她,抱起她,将她带回鬼极殿,细心?拭去浑身?的?血污。

只因当时?被仇恨裹挟,时?幼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玄霁王的?命?有多少?势力在等着他彻底湮灭?可在这五百年里,没有一个人,能撼动玄霁王的?封印。

而她,怎么能如此轻松地解开玄霁王的?封印?

这一切,过于顺理成章了。他们的?相遇太?过理所应当,就像是?……他早就在等她。

因为只有她,才能解开他的?封印。

因为他的?封印,本就是?为等她解开而存在的?!

这些?被掩盖的?真相,像是?潮水般汹涌袭来?,让时?幼生出一丝荒谬的?恍惚。

时?幼回头,望向那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眼瞳。它注视着她,似乎没有情绪,可若直视太?久,便能察觉到冰冷的?审视,漠然,带着一种被剥离人性的?残酷。

她站在那里,忽然意识到,这道目光从未离开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