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安云泰翻了个白眼,抬脚就要走,被隔了老远的闻肖逮了个正着,于是闻肖不得不推着车折返回来,下一秒,人手做的手铐死死缠绕在安云泰的手腕上,她被迫陪着闻肖善后。

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闻肖本来就是个讲不通道理的疯子,就算长得再怎么好看、再怎么会卖乖扮可怜,本质上他还是个我行我素的怪胎。

安云泰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只想顺着闻肖,然后两人赶紧买完饮料回去,今天的活动早早结束才好。

她松懈了力道,整个人被闻肖带着走,身体几乎靠在闻肖身上,完全被闻肖掌控了方向,她垂着眼睛,转了几个弯之后,闻肖突然脚步一顿,安云泰随即也疑惑地抬起头来,这一看,让她的瞳孔猛地收缩,结结实实下吓出一身冷汗。

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闻肖的母亲,那个她记忆中一直端庄精致、又笑里藏刀的刻薄女人,正用一种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31 闻肖闻肖哭声静悄悄(上)

安云泰曾经试图找出一个词来形容闻肖的母亲。

她们其实相处得并不多,少之又少了解彼此的时间也因为两个女人对闻肖各有各的坚持,而导致关系剑拔弩张。

严厉,精致,事业有成,傲慢,控制欲强,令人恐惧。

这是安云泰上高中时对闻肖母亲朦胧的概念。

实际上在此之前,这位世俗意义上成功的女性并没有对于安云泰太过刁难,亦或者只是安云泰单纯的等级太低,对方只是略施小计,安云泰就被压迫得喘不过气。

对方仅仅只是无视她的存在,少许靠物质条件对自己尚且稚嫩的儿子加以控制,就可以将安云泰的自尊按在地上摩擦甚至不仅是对她自己的,这位女士的鄙夷针对于安云泰的整个家族谱系。

每次见面,这位王女士就差把“什么样的家庭会养出这样的女儿”写在自己的脸上。

另一方面她似乎总认为安云泰对于闻肖是“高攀”,并且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得到。这一点极其让人不舒服,毕竟安云泰认为闻肖抛开世俗意义上“长得帅”、“学习好”这些优点,实则是个灵魂奇形怪状的怪胎。安云泰的妈妈则认为,都念同一所学校了,对方的身家阶级也高不到哪里去,不知道在傲什么。

但这位女士于情于理都有立场把自己的儿子捧上神坛话虽如此,但时至今日,二十五岁的安云泰再一次直面这个给她青春期带来无数梦魇的女人,她竟然在这张仅仅只是沧桑了一点儿的面孔上看出了她未曾解读出来的“怨毒”。

怨毒,很奇怪的一个词。

用“怨毒”形容一位母亲是一种非常不尊重人又自以为是的表现,所以安云泰一位自己看错了,她眨了眨眼,再定睛去看,殊不知对方就像恐怖游戏里的鬼怪 boss,一眨眼的功夫就瞬移到了安云泰的面前,她来势汹汹,伸出的手指指甲尖尖,看起来恨不得撕了安云泰。

安云泰这才后知后觉大事不妙。

就在她习惯性地自我躲避,往后撤离时,闻肖却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他出于对她母亲的尊重并没有动手,只是单纯用自己的身体把母亲和安云泰分隔开。

不过看起来王女士真的要发疯,她的指甲狠狠在闻肖的手臂上抓挠,留下几道血痕,她用身体狠狠撞击儿子的胸膛,手透过手臂下的缝隙像安云泰抓过去。

安云泰躲得很快,尽管听起来很搞笑,但多年在海外生存的经验让她应对“恐怖袭击”得心应手。

“我先回去了。阿姨再见。”她飞快地答道,也不管闻肖无奈地叹息,更是直接屏蔽掉了王阿姨有些崩溃的喊叫。

那些侮辱的词汇不断在她的身后炸开,无非就是指责她不检点,诱惑了他的儿子,引来人们的侧目,远处有超市的工作人员跑过来帮忙。

安云泰只管闷头往外走,带着点儿逃跑的意味,虽然她本人不觉得自己是在逃跑,说来说去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闻肖的妈妈因为自己的儿子长大后离开她,而恨上了另一个年轻女生但是这和安云泰有什么关系呢?她也没和闻肖在一起啊。

想到这里,安云泰心里由衷地升起一股厌倦,她不愿意想闻肖湿漉漉看着她的眼睛,还有那因为耍赖而不肯松开、于是变得汗津津的掌心。

还是那句话,她不愿意吃苦,所以请他自行处理好这些乱糟糟的事。

她现在不再想回到地下车库的聚会中了,于是拿出手机给宋玉瑶发了个尽量体现礼貌的短讯,然后借着昏黄的灯光,她慢慢沿着马路走路回家去。

这种沿途暴走也是她在欧洲留学时养成的习惯称不上是爱好,主要是当时交通实在不便,地方又小,无非靠堆砌时间总可以靠自己的双脚走到想要去的地方。

但现在她也不知道了,她就是随意地走着,并没有考虑过这条路通往哪里。

不过幸运的是,安云泰足够乐观。她甚至在想闻肖的妈妈是不是“岁月致柔”,对于自己的儿子抱有扭曲的感情。虽然这么像是对对方恶意的中伤,但鉴于对方对她一贯也没有手下留情,这是她暗戳戳的报复。

想到这里她感到一阵恶寒。

好吧,她着实冤枉闻肖、也冤枉王女士了。闻肖父母早早就分开了这她知道,也许这位女士只是独自承担了所有,并在日复一日的搓磨之中宛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才对自己的儿子对自己的忤逆当成了不可逆转的背叛,从而对安云泰滋生出了莫大敌意。

想到这里,安云泰又重重叹了口气,为这位受尽生活磨难的女士感到惋惜。

这一晚闻肖没有主动联系她,她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她躺在床上,微信停留在闻肖的对话框,思索再三,最终还是一句消息也没有发出去。

第二天,安云泰照常去上班,在上班之前她已经想好,要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按照高中时闻肖的尿性,他又要对他妈妈阳奉阴违,连带着安云泰也陷入一个无法挣脱的泥潭,光是想想安云泰就感到厌倦,如果闻肖自觉保持距离,那么她也会顺势而为,但如果闻肖继续让她感到困扰,那么她不会留情。

她心中计划的很完美,于是没有注意到今天办公室的气氛实在不同,原本站在饮水机旁插科打诨的同事们此刻都挤在狭小的会议室大气不敢喘一声,她疑惑地偏头张望,以为又有什么紧急的项目进来,于是不知死活地朝自己的工位走去。

转个弯,远远的,她看到自己和闻肖的工位前,站了个熟悉的、又不属于她们公司的身影。

那是闻肖的母亲。

哦豁,完蛋。这是最后在安云泰脑海中的四个字。

似乎发现儿子仍然和自己过去拆散的女孩暗通款曲,这把王女士刺激得不轻,她罕见地失了体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运动服、还带着遮阳帽和防晒袖套,就冲进办公室对着闻肖歇斯底里地喊叫要知道,在安云泰的设想中,即使是质问,王女士也该穿金戴银,波澜不惊地对她施以质问。

这一刻,安云泰莫名体会出了一丝软弱,那就是闻肖的母亲不再如同她印象中那般强大,或者说,过去王女士没把她放在眼里,而现在,她把安云泰视作货真价实的威胁,以至于采取的对抗方式越发原始。

那边,王女士不顾一切地翻动着办公桌上的东西,然后不知道闻肖说了什么,她抓起桌面上的水杯扬在他脸上,茶杯里还有隔夜没有来得及清理的茶叶,现在它们重获自由,立刻紧紧扒住闻肖的肩膀不松手。

现在安云泰的桌面一片狼籍,昨天下班前整理好的材料笔记乱作一团被人踩在脚下安云泰倒不心疼这些,她主要想要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工作电脑,仅仅只是昨日偷懒没有背回家,今日电脑就受困需要她上前拯救。

安云泰有点犹豫自己要不要上前,说实话,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直到她听到闻肖颤抖着声音质问:“这下你满意了吗?”

说实话,她和闻肖缠缠绵绵很多年,算是见证了彼此的成长轨迹,从小到大闻肖从未反抗过他妈没有那么容易,和亲人反目成仇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和你相依为命的家人。

男人的声音沙哑又夹杂着不稳的气息,像是压抑了良久,最终再也克制不住,那些愤懑、不甘、痛苦最终一股脑地从他身体上每一张开的缝隙蜂拥而出。安云泰的心脏一下子收紧,她猛地抬头望去。

闻肖第一次在她妈妈面前露出自己强硬又有棱角的一面,他的眼睛因为用力蹬着而爬上血丝,又或者是悲伤让他的眼尾通红,然而他却不肯妥协,只是带着自我毁灭一般的愤怒质问他的母亲:“你满意了吗?”

“你是不是见不得我过得幸福啊?”

就算是已经和他分手多年的安云泰都心生怜惜,王女士自然也心如刀绞,这位年长的女人脸上流露出悲伤,但只有一瞬,她的视线在扫视到安云泰的一瞬马上变得冷酷,她冷笑着,用手指着安云泰质问道,“幸福?我供你吃供你穿,花了那么多钱培养你成才,你别和我说你的幸福就是继续和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丫头鬼混。”

听到自己也被中伤,安云泰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她冷笑了一声,索性走上前去,“阿姨,请您放尊重些,我和闻肖只是普通同事关系,还是说在您眼里正常工作往来是鬼混。真要这么担心,不如把您儿子领回家去关起来,这样就不会有任何女人和他’鬼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