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安云泰很惊讶，她不算完全的新人，毕竟在欧洲短暂工作过，然而她只见过 6 个月转正，没见过 3 个月就转正的。但惊讶归惊讶，惊讶过后就是狂喜。

于是这一次她忘记了自己和闻肖之间的嫌隙，献宝似的把自己的转正邮件推到闻肖面前，开心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闻肖被她突然凑过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几乎是要打了个嗝。随即他的眉眼变得柔和，却没有看一眼屏幕，而是朝着她的脸，温柔地笑道，“恭喜你。”

“当然了，我当然很厉害。”

安云泰感觉自己是飘了，她兴奋地跑出去想要去和自己的新朋友们分享，想着既然自己都转正了，那么同期进来的姚小刚和宋玉瑶自然也是这个时间考评。

结果她刚跑到姚小刚新项目所在的 D 区，就见男生顶着鸡窝头跌跌撞撞地从玻璃门内冲出来，还不等她做出反应，对方就敷衍地连连摆手，口里胡乱答应着和安云泰打过招呼，随即便头也不回地往会议室的方向跑。

安云泰望着姚小刚风一般的背影，不由地撇了撇嘴，她也说不上，同为实习生，姚小刚过着如同炮轰一样上蹿下跳的生活，而她和宋玉瑶，一个做着助理一样的工作，另一个因为基础太差，被流放到一边自己学习。

安云泰听着从会议室隐隐传出来的叫骂声，只能默默在心里为姚小刚祈福。

回过味来，她又觉得自己的行为着实有些幼稚，都是职场人士，怎么还像中学生一样爱炫耀呢？

想着，她又慢吞吞地往回走。

路过中间的办公区域，那里就是宋玉瑶被“流放”之地。女孩正在埋头苦读代码，肩膀用力程度几乎弯成一把弓，就要把她发射进屏幕里。

其实安云泰有点愧疚，她总觉得自己抢了宋玉瑶的资源宋玉瑶跟着张辛文还不如跟着闻肖。闻肖是个负责任的，无论宋玉瑶基础有多差，总会给她成长的机会。然而张辛文并不会给予她额外的关注，能做就做，做不了就自己一边玩去。

但也仅此而已了，她不是圣母，这件事也非她一个人决定。无论闻肖是出于什么心理把她调过来，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然而宋玉瑶身上真的有让人钦佩的点，那就是她绝对的乐观主义。安云泰有时候怀疑她们刚见面时若有若无的不愉快，是否是因为她和闻肖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波及到了这位姑娘。

宋玉瑶大大咧咧，并且总是直言无讳，甚至从不看人眼色行事。

远远地看见安云泰，宋玉瑶从电脑屏幕前挣脱开，她伸出手，用力地挥动，在忙碌的办公室一眼望去，像个全力工作的大风车。

安云泰朝她挤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小安姐，恭喜呀。”宋玉瑶拉她过来坐，又侧过身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块柠檬糖递给安云泰，“恭喜你三个月就拿下转正啦。”

安云泰顺着她的动作瞥了一眼，恰巧看到抽屉里层层堆叠的糖果纸几乎要溢出来。然而宋玉瑶毫不在意，她自己又摸出来一块葡萄味的，丢进嘴里“咔呲咔呲”地嚼了起来。

“你牙口真好。”安云泰不由惊叹道，“你怎么样？也转正了吗？”

宋玉瑶送了耸肩，“我哪行呀？我常用框架还没学完呢。不过也没关系，本来合同上的实习期是六个月呢，我还有机会。”

“嗯……”安云泰这才回过味来，她总觉得哪里不对果然，她这算是提前转正。但是为什么是她呢？要论努力，姚小刚不比她更努力，在领导面前露脸更多吗？

她搓了搓脸颊，“虽然这话听起来挺装的，但我真的没有料到……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正的…….我以为大家都会同期转正。”

“哦，小肖哥为你提交的申请呀。”宋玉瑶又往嘴里丢了一颗糖，现在她的腮帮子两侧各含着一颗糖，看着像只仓鼠。“他又没藏着掖着，表格一直在他桌子上，他前两天还找我们实习生做群调写表格来着。”

“…….“安云泰有一瞬间瞠目结舌，她其实心里知道闻肖出了力，也明白了这些天在她摔摔打打、在闻肖背后挤来挤去时，闻肖朝她露出期待的神情是为什么。

她并不感到开心。

仿佛一瞬间，她又回到了过去，闻肖帮她打点好了一切，好像要把她圈养起来，让她一点一点丧失行动力。她要出国，明明她花了大量时间去学习英语，结果闻肖还是挡在她面前帮她沟通，她一句话也不用说，只能站在后面难过地捏着背包的带子。

就像闻肖的妈妈说她一无是处，她也无法为自己辩驳，他剥夺了她的机会呀。

但是都是成年人了，成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的证明和理想化，闻肖做事切切实实给她带来了利益，她总不见得愚蠢地冲进大领导的办公室说：其实我想和其他人一样公平竞争上岗。但是犯不着呀，她表现得本来就很好，她不靠闻肖也可以获得这份荣誉，闻肖为什么非得来分一杯羹呢？

安云泰感到挫败，无比地挫败，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安姐，其实你和小肖哥之前就认识吧。”宋玉瑶的话宛若惊雷，落入安云泰的耳朵，惊得她猛地抬头去，只见宋玉瑶神色平常。

“怎么了？很明显呀，他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你。而你总是很刻意地回避他。”

“我……”

“你想得太多了，小安姐。要我说，你该怎么活怎么活，像我一样，闯了祸，就让公司来收拾。”

宋玉瑶小声嘟囔，“谁让它弄了个这么老有这么复杂的技术框架，出错了还不是它的问题。”

安云泰哭笑不得。

于是顺理成章的，她们一起去吃了午饭，吃饭的时候宋玉瑶拿出手机开始播放当下热播的电视剧，一边吃一边看，完全不顾及眼前的安云泰。

安云泰也不恼，她凑过去一起看。

宋玉瑶最近迷上了一个偶像言情剧，美得雌雄莫辨的奶油小生和美貌女主同为程序员，成为 IT 大人物，共同创业的故事。

这种带有职业光环的电视剧骗骗粉丝也就罢了，然而作为实打实的业内人员，剧播不过十分钟，安云泰就开始白眼直翻。

原因当然是剧情严重脱离实际。

然而宋玉瑶却看得津津有味。屏幕里，男主改工作的时候不务正业却给女主写了个打开就满是炫光爱心的程序宋玉瑶就和女主一起尖叫。

“这有什么浪漫的。”安云泰面露嫌弃，“写这个破程序有花 5 分钟吗？一点技术含量没有。”

“小安姐你真铜墙铁壁。”宋玉瑶搂着安云泰的胳膊，顺势靠在她的肩膀上，“你就不想收到这样的惊喜吗？想象一下，打开电脑，弹出来满屏幕的爱心。太可爱了，这是近期我能想到最好的主意。”

“不知道你的好主意指的是什么。”安云泰重重咬字，“我要是收到这种东西会有一股无名火，然后疯狂给电脑杀毒。”

宋玉瑶没再说话，而是用一种同情的目光往她身后瞥了一眼，安云泰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但什么也没看见。

下午的工作比较轻松，并没有什么大事要做。就是在她坐下后不久，闻肖突然向她索要电脑这并不合规矩。这是闻肖自己说的，谁也不可以把自己的电脑借出去给别人。

但是闻肖又变卦了，他嘴里念念有词，又是他要帮安云泰搞什么权限，又是要帮安云泰检修电脑的，总之就是有事。安云泰也不知道自己那台冒着油光的破电脑有什么用，但她对着闻肖湿漉漉的小狗眼没法说不，她还是借了出去。

但她留了个心眼，悄悄绕过到闻肖背后去看。

只见闻肖手忙脚乱地从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中拖出来一个没见过的程序，然后飞快地把它删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