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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没有被选择的他（下）

人的一生要做成千上万个选择，平均下来，每一天也要做出大大小小的选择。安云泰想，她还算是善解人意的、公平的，所以闻肖不需要事事以她为先，但至少在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他得选择她。小到今天闻肖选择落座的位置，小到决定中午吃什么，小到他们放学后选择走的方向…

好像所有女孩都想要那份独一无二的偏爱，始终坚定不移的选择。安云泰作为凡夫俗子中的一员，尽管她想要通过嘴硬标榜自己的独特，眼睛却总是巴巴地看向闻肖――或者说是盯着。她盯着闻肖看，浅褐色的瞳孔透了光就变得更浅，能装下的东西不多，除了自主分泌的眼泪就是某人的倒影，好像她的眼里有船，有雾气蒙蒙的海，海妖塞壬在不停地尖叫――选我呀，快选我呀。

她总不自觉流露出哀求的眼神，随着闻肖和女孩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拉近，女孩那些自以为是的掩饰通通落入他的眼睛，他总是垂着眼睛笑而不语，脸上的神情说是宠溺，不如说是觉得好笑。

说不上，说不上。本就敏感的安云泰也知道，起初闻肖对她的感情绝对称不上爱慕，倒是带着点理性的审视和置身事外的漠然。

但她太乐观了，知道爱情往往是从好奇开始的，所以被当成个新鲜玩意也算有所收获。

毕竟她对闻肖来说是特殊的吧？不然没道理他愿意陪她度过很多意义不明的瞬间。三十七中三个年级那么多小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闻肖面前招摇，他独独就选择了她安云泰呀。

好吧，她得承认，这其中也有她的虚荣心在作祟，因为闻肖长得帅，丢在人群中是扎眼的存在，每次他们两个走在一起，总会引来懵懂的同龄人艳羡的目光――太有面子了，安云泰很是受用。经过她那个总是争强好胜的死对头陆嫣然时，她狠狠甩了下头发，绑好的马尾一股脑迎面砸在陆嫣然略显懵逼的脸上。

长相帅气的闻肖是她的勋章，而她又太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了，总之安云泰对推进她和闻肖之间关系这件事很是上心，当闻肖刚刚对她态度有一点点松动的时候，她就赶紧约他去市图书馆。

周末再见闻肖，男孩褪去了一成不变的校服，改穿了一件牛仔外套，里面是简单干净的白 T,安云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心里突然觉得可惜。早知道和他一样穿牛仔外套了，她头上冒出暗戳戳的小心思。

他们一起在自习去落了座，闻肖没有像以往参加活动一样坐在安云泰的斜对角，而是选择和她坐在同一侧，两人肩膀挨着肩膀，稍不慎手臂就要碰到手臂。

安云泰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拿出今天的课本和作业，她拿出笔抵在下巴上，数学卷子摊开在她面前发黄的旧木桌上，复杂的公式和线条在她眼前跳动，渐渐变成绽放的绚烂烟花。

她悄悄抬头，用眼神偷瞄着闻肖。只见男孩早就打开了自己的卷子，正一笔一画认真地写着，俨然一副全身心投入的样子――他虽然没看她，但是安云泰总有一种幻觉，仿佛闻肖还有第三支眼睛在盯着她一眨不眨地看。

她是自恋，总觉得闻肖什么都不做只顾着看她，看她对着枯燥的数学卷子突然红了脸，看她如坐针毡一般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笔尖停在半空中就是落不下，于是半天一道题都没有解开，反而越来越扑朔迷离。

“你还好吗？”闻肖突然开口问她。图书馆里安静极了，于是男孩压低了声音，凑近她的肩膀，像是把头搁在她肩窝里似的。

安云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很快反应过来，重新点了点头。

她用手拍了拍自己两坨红晕的脸颊，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花痴下去，于是逃似的站起来，支支吾吾地拿起水杯朝着水房的方向指了指，表示自己要去透透气。

但安云泰没有想到，她站起来，闻肖也跟着站起来，他们一前一后在走廊上走着，男孩跟在她肩头后面半步的距离，安云泰不需要完全回头就可以看到闻肖那张放大的俊脸。

她突然又害羞起来，停下脚步转身告诉闻肖，“那个，你不用跟来的，我不需要人陪……”

闻肖只是淡淡地笑笑，“不是，我正好出来放松一下。”

于是他们又继续向前走，短短的走廊她走得很慢很慢。

安云泰咬着自己的嘴唇，她其实特别想开口和闻肖像普通朋友那样聊聊天，他们应该很投缘才对――可是闻肖总是沉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开话匣，这一刻所有的技巧都失去效果，她舌头打结，只能着急地团团转。

她其实特别想问，你明年想选文科还是理科？将来想上哪个大学？想做什么工作？假期有什么计划？

你是怎么看我的呢？我一定是特别的，所以你选择了来接触我。好吧，我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们沉默地打了水，又经过图书馆的公共大厅，那里摆着架电钢琴。

闻肖经过的时候侧过头看了看，于是安云泰便率先走了过去，拉开琴凳，坐了下来。

她小时候学过四年的琴，只是她妈妈严厉得很，每天不好好练琴就对她动辄打骂的，时间久了她那一点点喜爱之情消磨殆尽，对钢琴深恶痛绝，一上高中就立刻借着血液学业忙碌的借口放弃了钢琴学习。

但技能还在，还是可以在闻肖面前露一手的。安云泰低头取下挂在一旁的头戴式耳机，低头把电线连接在电钢琴上，然后她转过身来，把耳机递给闻肖。

闻肖愣了愣，他没有推辞，顺从地走过去，在安云泰身边坐下。他们只有一副耳机，被闻肖戴在耳朵上，安云泰什么也听不见，可她仍然摇头晃脑。手指在键盘上轻盈地飞舞，轻快的音符飘进闻肖的耳朵。不是什么有名的曲子，但很好听。

安云泰知道闻肖一定是喜欢的，她悄悄抬眼去寻找闻肖的侧脸，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闻肖就已经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她。

他们四目相对，午后的阳光倾泻在地上，把琴凳上少女头发都变成淡淡的金色，她缓缓眨眼，仿佛时间的流速都变慢了。

都说人只活几个瞬间，而这个瞬间对安云泰至关重要。

因为她知道，那一刻闻肖才真正爱上她了。

“回来。”

“小安姐，小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骗尖细一点的是姚小刚。

男人的嗓音不似记忆中的清亮，声线中带着一种长久抑制下的沙哑，可仍然是悦耳的，落入她的耳中，湖面上荡起千层涟漪，一层层向外扩散又化成了白色的丝线，不由分说地把她拖出让人沉溺的过去。

安云泰猛地眨了眨眼睛，金属门表面刷过的那一层白色的漆，此刻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她的头保持着前倾的姿势，身体却还在后面，胳膊被那人握住，拉住她的身体晃了两下，让她失了重心，像个陀螺一样，转了两圈又回来了。

她的脑子有那么一瞬的不甚清醒，而后很快反应过来，自从自己见了那个曾经夜夜萦绕在她心头的男人，安云泰就一直在莫名其妙地分心走神。就比如刚才，她差一点儿就撞到了办公区走廊尽头的防火门上。

这种愚蠢的低级错误不仅仅是巧合，今天发生两次了。并且每一次都是闻肖提着她的衣领把她拽回来。

被人扯了两次衣领着实不太体面，安云泰下意识去看姚小刚和宋玉瑶，又面色尴尬地转回去，一边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