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鸡飞狗跳,妈哭娃闹。
若不是秋意泊人在人家家里,他就要不厚道的笑了。
好不容易平定了这热闹的场景,秋意泊也被请到了堂屋落座,茶水清香甘甜,憨厚汉子也抱着刚出生的小娃娃来见秋意泊。
昨日才生下的孩子,今日看着还是皱巴巴地跟个红皮猴子一样,五官都皱成一团,属实是看不出什么来,秋意泊犹豫一瞬,便问了生辰八字,掐着他三脚猫功夫给算了算,道:“这孩子名里头缺木,后皇嘉树,橘徕服兮2,就叫做嘉树吧!”
老汉夫妇外加那憨厚汉子也听不懂中间一句是什么,就听前一句‘命里缺木’,又听后面又是‘佳’,又是‘树’,当即喜笑颜开,憨厚汉子立刻拿了个红纸包出来,双手俸给秋意泊:“多谢贵人赐名!”
秋意泊拿着红纸包,里头应该有几个大钱,他也不好白拿人家东西,便从背篓中摸出了一个金制长命锁项圈这还是当年在凡间的时候准备下的,其实应该给个银制的,但他没有,只有金的,那也凑合。
他将项圈放在了还裹在襁褓的婴儿身上,老汉夫妇连忙道:“这怎使得!秀才相公快收回去!”
秋意泊摆了摆手:“我也是意外到了这里,别无什么物件,这东西看着吉祥,就拿着吧,也算是成全了这一段缘分。”
不夸张的说,这个长命锁,可以算是把这小子娶媳妇的聘礼都给备足了。
老汉夫妇还要推辞,秋意泊却道:“我瞧这茶叶好,外面没吃过,若是老丈实在是过意不去,包两斤茶叶给我带走就是了。”
老汉夫妇见他气度高华,语气坚决,一时之间也不敢说不好,秋意泊又道:“快将孩子抱回去吧,刚生下的,不要随意见风,现下天凉。”
“哎哎是!”汉子连忙将孩子抱了进去,老汉夫妇搓着手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拘束,秋意泊笑道:“老丈,您不是说村里有卖解毒药剂的吗?带我去抓两幅?”
老丈挠了挠头,道:“您坐着就好,我这就去替您买。”
秋意泊起身道:“不过是一项圈,老丈何必如此拘束,方才说好的,两斤茶叶换一个项圈!您这就要抹了我去?”
“怎会怎会!”老汉笑道,秋意泊抬了抬手,老汉便道:“那我领着你去,还有上好的皮子,药材,新鲜的菇子!老汉带着您挨家挨户去看!老婆子,快去做饭!将过年弄的腊肉切了给秀才相公炒菇子吃!还有昨天老王家打得獐子,快问他买回来!”
老妇一迭声应是,秋意泊则是跟着老汉走出了房门。
外面天空如碧,万里无云,想今日是一个好天气。秋意泊总有种人生何处不相逢之感。
他抬头望去, 瞧着楼上如火如荼的金虹真君,扬声道:“王师叔,我逃命呢!”
金虹真君瞧他眉目带笑, 便知道是玩笑话, 却还是很配合地道:“谁敢追杀我们秋真人,来, 上来,师叔护着你。”
“好呀。”秋意泊刚应一声,却见金虹真君一手微动, 悬在楼宇上的彩绸便宛若灵蛇一般袭来,轻巧地卷了他的腰,就将他提到了二楼,秋意泊这才看清金虹真君并非是一人在这儿吃酒, 周围还站着不少他们家的子弟,其中还有个熟人王思欣和王云凡。
已是许久未见,似乎上次见还是因为她还是在离火境,他蒙着面充当了一回暗之围殴集团, 将她好揍了一顿,至于王云凡,就是那个拿他的名义去骗外门弟子的灵石最后被逐出师门的那一位。如今王思欣还停留在金丹, 而王云凡不过筑基修为。
两人见到秋意泊,都未免神色有些古怪,秋意泊这张脸他们自然不会忘记。
“坐。”金虹真君轻飘飘地笑道:“怎么回事?话先说在前头,若是你招惹了什么大乘真君,那我也只能将你扔下去当做不认识了。”
“师叔未免太过不讲道义了。”秋意泊含笑道:“不过还好, 只是招惹了一位渡劫中期的真君, 不知师叔可否为我排忧解难?”
“哦?这可不好处理。”金虹真君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盏还在指间,便见王思欣捧着酒壶上前一步,恭敬地为他斟酒。他微微扬了扬下巴,王思欣便走到了秋意泊身旁,为他洗杯添酒:“怎么说,也得秋真人好声好气地求我两句才行,否则我这个真君岂不是显得太廉价了?”
“那算了。”秋意泊取了酒盏,颔首致谢:“多谢王师侄……人不能为了命就不要尊严,我还是自个儿逃命去吧,王师叔您这身价也太贵,我可要不起。”
这话说得略有几分歧义,王思欣闻言柳眉倒竖,正要呵斥,却听金虹真君已然轻笑了起来:“好,是我求着想帮秋真人,并非秋真人求我……说罢,是什么人追杀你。”
秋意泊喝了酒,随即被辣得一个激灵:“您这酒也太辣了……也没什么,人还没来呢,我忽悠着我师兄去秦楼楚馆见识一番,结果我师兄真去了,现下我师叔去捞人呢……我都没敢多听,还是快跑吧。”
金虹真君笑得双肩微颤,满室生辉:“这有什么?我还当是什么事儿。”
秋意泊接着道:“王师叔您这是说话不腰疼。”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看满屋子的王家子弟:“要是有人把你家孩子忽悠去了秦楼楚馆,您还得去捞人,走到那头好不容易带着孩子打算回来,就见旁边站了个合欢宗的大能相送,说:嘿!你家孩子不错!紧接着神态暧昧的给他塞了个红包,说以后常来往,您想不想杀人?”
金虹真君居然还认真地想了想:“他们去那种地方,一般不用我去捞人,玩够了就自己回来了。”
秋意泊:“……”哦,忘了,眼前这位是因为宠小辈宠得无法无天人尽皆知扬名整个修真界的角色。
或许是他脸上那种一言难尽的神色表现得太过于明显,金虹真君倚在凭栏上,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你当真是个妙人,见了你,似乎总是想笑。”
秋意泊双手一摊:“师叔觉得我可笑就直说……哎,寄人篱下,鹦鹉面前不敢言。”
金虹真君笑道:“那正好,我也正有此意,不如你就与我回去小住几日,你放心,你如何进去的便是如何出来,不会将你剥皮拆骨吞吃干净的。”
秋意泊搓了搓胳膊,一脸警惕:“我一个清清白……”
他话说到此处,就收了声,这里人太多,他好歹要点形象,什么‘清清白白黄花少男,怎么好随便住到人家家里去,清誉在哪里,清白又在哪里’这等话还是算了吧。
秋意泊仰头一饮而尽,随即道:“师叔,酒我也喝过了,我走了。”
金虹真君没有多问:“去吧,哪日得闲,尽管来寻我玩便是。”
“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秋意泊说罢,一手扶着栏杆,利落地翻了过去,轻飘飘地自二楼凌空而落,一手微抬,头也不回地对金虹真君挥了挥手。
金虹真君见秋意泊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夜幕中,这才收回了视线,王思欣不忿地道:“老祖,何必对那人这么客气……”
“思欣。”金虹真君侧脸望去,唇畔带着温和的笑意:“妄议长辈,可不太好。”
“他算我哪门子的长辈!”王思欣毫不犹豫地道:“不过是我同窗,那时还唤我师姐,如今进阶了元婴,倒是叫我师侄了起来。”
其实秋意泊叫她师侄算是客气的,要是正儿八经算起来,王思欣比他矮了四辈都不止,就算他只是亲传弟子,也比王思欣要高一辈对于要好的同窗,秋意泊还是师兄师姐的叫,对于不熟的,尤其是像王思欣这样有仇的,那该怎么算怎么算。
金虹真君垂眸看着杯中酒:“你们在凌霄宗中叫什么我不管,我与秋意泊平辈论交,按规矩,你们也得称一声师叔……”他说到此处,语气有些微冷,转而却又温柔了起来,他笑道:“哪怕你瞧他不顺眼,也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几分……不是吗?”
王思欣咬了咬唇:“老祖,秋意泊此人绝非善类,之前还累得十六弟被逐出师门,您就当真这么算了?”
“此事嘛……”金虹真君微笑道:“算起来,还是我这个老祖做的不好,你们若是缺了灵石,问我要便是了,思欣,你可是在怪老祖?”
王思欣低头道:“孙儿不敢。”
“那便如此吧。”金虹真君想了想,“瞧你同辈的……不管是温夷光、秋意泊也好,还是另几个弟子也罢,都多多少少是元婴了,你也莫急,老祖不会叫你落于人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