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都埋伏着一点机会,只要他们踩上一点,就会有张巨网收起,将他们困在一处。

张子文盯着那一个个跑过的人影,总觉得刚刚过去的那个就是她,又想象她此刻还在这条路上的某处,正正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近。

第29章 坏人

周香林的病说起来很模糊, 大概是累得,又或者是气得, 李开源进去前后,她四处奔走,积了很多劳累和辛酸,后来李妙走了,就剩下她一个人, 她又要去上班,外头还要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这么憋,就活生生把自己憋倒了, 早上从床上起来, 眼前一黑半天爬不起来, 周母看她半天不下楼上来一看, 才发现她倒在床上动不了, 吓得要命赶紧打电话把周香梅叫。

周香林就住了院, 一通检查下来,没查出什么,只叫她休息, 静养, 什么都别想。

周香林养不了, 躺了两天就急着要去上班:“请不了假的, 再请要被辞的。”

周香梅劝不了,背着她一个电话打给了李妙。

李妙回来之后直接去了医院, 大半夜的周香林看见女儿突然出现,还以为在做梦。

周香梅看她眼神瞪过来也不怕,反正人已经回来了,她还能把自己吃了不成。

周香梅让李妙坐下:“我去打点开水来。”

李妙要去,周香梅不让:“你陪你妈就行,别的不用你管!”

周香梅出去了,病房里就剩下母女二人。

李妙先把床边挂着的帘子一拉,坐下,看了周香林一眼,眼泪就涌出来了,她赶紧把头一低,怕周香林看见。

周香林就装没看见,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坐什么回来的,她问一句,李妙答一句,渐渐把泪止住了。

“医生怎么说?”李妙问。

周香林颇为不情愿的样子:“医生就让我静养,让我在这儿躺着。”

李妙不敢仔细看她,怕看清她比以前显得老了,她穿着病服的样子让李妙觉得陌生,还有点恐惧,她注意到周香林的卷发随便抓成一团,低低的悬在脑后,摇摇欲坠。

“我叫你姨妈不要告诉你,她非要说。”周香林埋怨道。李妙帮她掖了一下被子。

周香林催她走:“这么晚了你赶紧走,去外婆家睡,家里没收拾。”

李妙没做声,她已经从姨妈那里知道,家里的房子被收走了。

“我今晚在这儿陪床。”李妙低声道。

周香林瞪她一眼:“有什么好陪的!我又不是动不了起不来了,你在这儿和我挤着我更睡不好了。”

周香梅提着开水瓶回来,给保温杯倒满了,也让李妙走:“我在这儿陪你妈就行,你回去陪你外婆,她一个人在家害怕。”

李妙还要坚持,周香林和周香梅就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她说得插不上嘴,周香梅拉着李妙出去:“这又没怎么样,你别把你妈当个玻璃做的。”她把李妙带回了周家,给她做了点吃得,和周母说了一声,就又走了。

李妙吃完洗了个澡就上了楼,她还是住原来住过的那间房,房间里头都原模原样,就床换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的。

李妙躺上去,还是有种熟悉的感觉,她盯着顶上的天花板,感觉它在一寸一寸往自己脸上压过来,她想躲开,却发现自己动不了,耳边好像有人在轻轻呼气,她奋力一挣,手不自觉紧紧握成拳,再去看,天花板还在原处,她从床上起来,跑到门边打开了屋里的大灯,床上的杯子被她踢成了一团,中间鼓着,两头憋下去,她钻出来的地方像个大张的嘴,里头乌漆嘛黑的。

李妙走过去猛地提起被子抖了抖,把一点热气全都抖掉了,抖得冷风阵阵,她才又钻进去。

她没有关灯,不敢闭眼,一闭眼就觉得房里多出了点什么,她当年出院之后就直接回了自己家,再没来这间房子里住过,她知道自己在害怕,可并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这个房间里除了她自己,什么都没有。

李妙在窗户透出点蒙蒙亮时才终于睡着,睡了大概一两个小时就又醒了,洗漱完了就又去了医院。

到了病房一看,周香林正在喝粥,李妙把手上的早餐一放,问:“姨妈呢?”

周香林道:“买了粥就出去了,我叫她跟我一起吃粥她不肯,说早上吃不了这清汤寡水的。”李妙道:“我带了油条和豆皮,你能吃吗?”周香林摇头:“吃不了,医生说要吃清淡的。”周香林叹口气,“你看你姨妈什么都不忌口,油的辣的都吃,一点毛病都没有,我还知道养生什么的···人就是看运的,运气好怎么都好,运气不好就是喝凉水都塞牙缝,白天走路都能撞鬼。”周香林沉默了片刻,又道:“你爸一出事,我就知道,这好运到头了。”

李妙:“他跟你早就没关系了,再说他是犯了法,迟早要出事,跟运气没关系。”

周香林没说话,慢慢地舀粥吃。

李妙:“你别再想他了,把身体养好再说,医生说了,你这病就是累出来的,没休息好,我听医生说你失眠?”

周香林像有些不好意思似得:“什么失眠啊,就是觉少了,人老了都这样。”

李妙问:“多久了,吃了药吗?”

周香林含含糊糊地,也说不清楚,只坚持说不是病。

李妙没再开口,想着待会儿去找医生问问,失眠要怎么治。

周香林吃完了一碗粥,忽然问:“子文来了吗?”

李妙把碗拿走,扔到垃圾筒里:“他忙得很,来不了。”

周香林撇撇嘴,有点不高兴,忍不住道:“忙成这样,丈母娘病了都不来看。”

“什么丈母娘啊!”李妙急了。

周香林理直气壮:“你们都谈快谈了一年了,难道是谈着好玩儿的!”

李妙站起来,走到床头柜边把袋子里的豆皮拿出来,背对着她道:“好多谈了十几年的都分手了,一年算什么。”周香林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李妙不想在这时候再刺激她,只好道:“没吵架,你别乱想。”周香林看她神色,也不像有什么,她放了心,又开始老生常谈,让李妙好好抓住张子文,不要任性:“恋爱谈久了容易出事,谈个一年半载结婚最好。”李妙嗯嗯应着,也没觉得多难受,张子文这名字对她失去魔力了,听多了,有时候突然觉得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

李妙第二天晚上坚持留在了医院陪床,她把折叠床放在床边,和周香林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比在家安心,只是睡得不舒服,周香林一夜都有动静,不停翻身,李妙猜她没怎么睡。

周香林想出院,让李妙找医生去问问。

李妙去了,医生说出院可以,但是要保证静养,还要坚持吃药。

开了药回来,李妙告诉周香林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但是不能回去上班。”

周香林不乐意了:“上班和这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