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谈意惟很少会被阮钺这样直接推开,他体重轻,被挥了一下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阮钺也不扶他,任由他坐在地上无措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讪讪地爬起来后退几步,站在几米远的地方静静地等着。

十五分钟之后,阮钺终于恢复平静,缓缓地站了起来。

“走吧,去食堂。”嗓音还是沙哑,表情和语气是强做的正常,脸色是可疑的苍白,额头上的汗滑落一滴,经过下颌掉进衣领看不见了。

中午,阮钺一口饭也没吃下去。谈意惟坐在他对面,筷子在面碗里搅来搅去,同样没有了胃口。

晚上,谈意惟收到了程觉的消息。

几乎是一篇小作文,程觉对他道歉,说自己鲁莽、肤浅,不聪明,请求他宽容、原谅自己的冒失,并且严肃保证,绝不会再有不合时宜的心思,以及逾越边界的行为。

程觉很会用语言伪装自己,一番剖白似乎是情真意切,真心悔过。谈意惟本来就不记仇,心也软,被这样痛心疾首地一通道歉,还要反过来安慰程觉,说自己早就不生气了,让他不要再放在心上。

毕竟程觉也没真的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只是表白了内心的情感,谈意惟觉得,他也不能因为当年音乐老师的事对所有人都抱有敌意和偏见。

在道歉、道歉被接受之后,程觉却忽然话题一转,充满关心地发问:

“学弟,入学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找好做社会实践的小组?”

社会实践?因为消息不灵通,谈意惟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于是茫然地回复了一句:“什么社会实践?”

程觉见谈意惟对这些事项一无所知,立刻来了劲,侃侃而谈道:

“为了深化学生对社会的认识,增强将理论与实践结合的能力,艺术学院将社会实践的2个学分纳入了必修的范围,要求学生组成小组,在大四的第一个学期末之前独立设计、完成一项实践活动,并提交材料给辅导员。”

介绍完这些,他继续提醒道:

“一般来说,同学们都会在大一大二参加实践,把活动材料搞好,因为大三大四总是要忙实习、考研之类的事务,可能会分不出心来做实践活动,事关毕业大事,一定要早做打算才好!”

谈意惟被他说晕了,一时也有点发愁起来,到现在他连同班同学都还没认全,完全不想社交的他要上哪里组队搞活动呢?

程觉在话里话外见到了可乘之机,立刻开口邀请谈意惟加入他的实践小组,主题是调研考察江滨市的艺术博物馆。

其实,这是程觉学年论文的选题,他的社会实践早在大一暑假的时候做完了,现在邀请谈意惟一起做调研,也是一种别有用心的手段。

谈意惟没察觉他的用意,只觉得如果有人能带带自己,赶紧完成任务也挺好,但程觉立刻就约他近期出来面谈,又让他开始有点犹豫。

“学弟,你现在是不住学校宿舍了吗?在学校对面租的房子?”程觉早谈听过他的情况,循循善诱地问。

“嗯,对的。”谈意惟老实巴交地回复。

“那你稍等下,我马上把调研计划发给你看下,具体细节的话还是见面沟通比较好,不用麻烦你跑,我去你那边见面聊聊好不好?”

谈意惟一听要在自己的出租屋聊,反而不害怕了,只要挑一个阮钺在家的日子就好,在他的潜意识里,只要有阮钺在的地方就是很安全很安全,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会有一个人在身边替他防御危险。

于是,他痛快地答应了周六与程觉见面。

程觉翻出了自己最有心机的那套衣服,是穿到有些褪色的军绿色休闲衬衫和咖啡色西裤,看上去非常随性、潇洒的风格,实际上在版型设计上特别有巧思,能够扬长避短,把身材比例修饰得很好看。

淡淡木质调香水,恰到好处的配饰,如果脸上没有前几天被蔚蔚一巴掌扇出来,还未完全消退的淡淡红印,简直就是完美的情人形象,程觉照着镜子满意地想。

他按照谈意惟给的地址来到学校对面的小区,一边在心里设计着要“表演”的台词,一边暗自得意,觉得这一次争取到在出租屋里独处的机会,简直是天才的手段。

他信心满满地走进电梯,上楼,找到806室,抬手优雅地敲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谈意惟很见外地戴着口罩帽子,严严实实穿着长袖长裤,局促地把人迎进来。

这套房子的房东是江滨大学的教授,本来就是作为婚房来装修,在设计上很见用心。采用的是古典的风格,却并不显得老土。再加上采光好,整体上明亮又温暖,非常能够为新人提供一种幸福的氛围感。程觉一迈进来,就开始想入非非,幻想起自己和小学弟在这温馨的爱巢之中,相濡以沫、鸳鸯交颈、水乳相融、难舍难分……的景象。

“学长,喝水。”谈意惟礼貌又带点生疏的微小声音,很快打破了程觉五彩斑斓的幻想泡泡。

他回过神来,“噢噢”了两声,接过瓷杯,落座在沙发上。

程觉吃了上次太过冲动的亏,明白对待胆小的猎物需要循序渐进,慢慢卸下对方的警惕才好继续出击。在引入感情话题之前,他决定要先说两句冠冕堂皇的正事来打基础。

“你对艺术博物馆感兴趣么?都看过哪些展?可以和我说说。”

“我……”谈意惟紧张地打了个磕巴,面对突如其来的“拷问”,他开始皱着眉头回忆,“我去过市美术馆,看那个……江滨画院的花鸟画展。”

“哦……那个啊,看了有什么感觉?”程觉拿出准备好的笔记本电脑,煞有介事地准备记录。

“感觉……”谈意惟想说感觉匠气有点重,而且同批次展出的作品同质化太明显,但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资格能发表这种评论,于是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学长的脸色。

“没事,你说,我就是看看你对这方面的了解有多少,不用紧张,畅所欲言就好。”程觉熟练地引导他,想让他在表达想法的过程中慢慢放松警惕,暴露出更多的自我。

他清了清嗓子,刚准备再鼓励几句,突然看见有个男生从里面的卧室走了出来。

学弟原来不是独居,他心中警铃大作。

阮钺人高马大,穿着浅灰色的一身睡衣,手里抱着一篮子刚刚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的衣服,横跨整个客厅,自顾自地向阳台走去。

经过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时,他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程觉一眼,眼神里有若有似无的警告意味。

程觉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走上阳台,降下晾衣杆,从篮子里拿出了两条内裤,面无表情地用衣架撑了,挂在晾衣杆的挂环上。

两条内裤,一白一黑,明显是不同的尺寸,是两个人的贴身衣物,程觉反应过来,脑子里面忽然嗡的一声。

“看上的白菜已经被拱过了”,这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转来转去汇成三个大字:“天塌了”。

另一边,谈意惟好像没觉得和别人混洗内裤这种事有什么不对,阮钺突然的出现还稍微缓解了他独自面对程觉的焦虑。

伴随着阮钺有规律的晾衣服动作,他咽了咽口水,接着之前的话题说:

“我觉得那种展”

“你们是同居关系?在恋爱?”程觉突然急切地打断了他。

“啊……啊?”谈意惟突然被截住话头,大脑一时没转过弯来,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程觉会忽然把关注点转到那种奇怪的问题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