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来报复,是来给沈岳山埋下祸根,若是今日当真让她在说出这一番话之后血溅三尺,百姓不说多少要动摇,只怕桑引等人都会心中多想。
并不是不信任沈岳山,而是有些事情过于震撼,就会令人忍不住猜疑。
所以她一直紧盯着耿夫人,好在她出手够快,萧华雍和她同在马车上,本是要出手,奈何萧长风就在一侧,萧华雍若是出手,是不可能逃过萧长风的眼睛,沈羲和将他摁住了。
沈云安和沈岳山到底与她不同,他们和耿良成一起上过战场,耿良成也的确没有通敌叛国,他只是投向了陛下,他们俩心中或多或少,还是顾念着旧情,就会对耿夫人更宽容和不忍。
萧长风的目光从沈羲和身上扫过,这位太子妃对人性的掌控和预知,也让他震撼了一把。
她不仅要猜到耿夫人的用意,还要恰到好处制止,若是早了,耿夫人没有亮出匕首,沈羲和先下手未必没有心虚不敢让耿夫人说下去的嫌疑;若是晚了,耿夫人就会成功用命在西北王这些左膀右臂心里埋下一根细刺。
细细的一根,或许他们现在都不会察觉,可一旦日后与西北王有了冲突与矛盾,这根刺就会动,它常年扎根引发的不起眼伤口也会猝然崩裂甚至腐烂,到无药可医。
以死明志,对于很多人而言,是极其震撼之事。
只不过这震撼的一幕,到底没有发生,被沈羲和如此不早不晚阻拦,反倒成了耿夫人的笑话,这些人看清楚了沈氏父子三人的坦荡与度量,看清楚了耿夫人的心胸狭义与被仇恨蒙蔽的丑陋嘴脸。
想到此,萧长风忍不住又看了眼同样露出半边脸的太子殿下,萧华雍此刻正满目赞赏,甚至有些痴迷地凝视着一旁的妻子,他真不是做戏给萧长风看,而是本能地就喜欢看到沈羲和动手的英姿,让他情不自禁欣赏,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一幕落在萧长风的眼里,不啻于坐实了太子殿下被太子妃拿捏得死心塌地。
其实也的确是是死心塌地,只不过不是萧长风所想的女强男弱的死心塌地罢了。
耿氏的闹剧就这样落下帷幕,有了今日这出,耿夫人日后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再有人信她只言片语。
耿夫人被带进王府,伤势得到处理,沈羲和镯子里射出的针尚未失效,她特意来看望躺着的耿夫人,挥退了下人:“夫人在想什么?”
耿夫人也知道是沈羲和破坏了自己完美的计划,将她陷入如今尴尬之地,移开目光不去看她。
沈羲和却在榻边坐下来:“容我猜一猜,夫人定是知晓,我会派人将你毫发无损送出王府,等你离开后,今夜索性吊死在王府大门口,不信一点收效也无。”
(本章完)
第700章:他中了一种叫沈羲和的毒
第570章他中了一种叫沈羲和的毒
心思被猜中,耿夫人死死盯着沈羲和。
“不值得,夫人。”无视耿夫人阴冷的目光,沈羲和低头抚平她平铺在膝盖上的水袖,“你可相信,你前脚在王府门前吊死,我后脚便能让人把你挪到乱葬岗,让人人都以为你其实是羞愧难当,而不知所踪。”
耿夫人顿时颤动起来:“你……”
微微偏头,抬眉冲着耿夫人嫣然一笑,沈羲和道:“不用白费心思,你想死我会成全你,待你出了王府,就活不了多久。”
“我死了,就是你们王府杀人灭口!”耿夫人低吼。
“只可惜你已经闹过一次要死要活,对于这种惯犯,没有人会这般想。”沈羲和颇有些遗憾地开口。
“你不是郡主,你不是郡主”各方人突然嘶声高喊,“郡主绝非这般……”
耿夫人是养过沈羲和的人,虽然时日不多但也不少,沈羲和有这样的聪明和机智,却没有这样硬冷的心肠,眼前这个人太陌生。
“呵……”沈羲和低声笑了,“耿夫人连自己都没有看清,竟是觉着自己看透了旁人。”
“你说什么!”
“我一直不明白,耿叔为何要背叛我阿爹,他已经到了这把年纪,膝下又无子可继承衣钵,费心筹谋便是成了,也不过一时之快,还能做几年的西北王?”沈羲和幽亮的目光落在耿夫人的脸上,“冒如此之大的险,以众叛亲离,晚节不保为代价,也要投靠陛下,不似耿叔的性子,除非……”
沈羲和故意顿了顿,耿夫人瞳孔微缩,她就明白她猜想的没有错:“是你,是你经不住丧子之痛,每日以泪洗面,在耿叔枕边日复一日的念叨,亲自把心魔注入了耿叔的身体里。他对你的爱重,让他走上了这一条不归路。”
“你胡说!”耿夫人尖锐地反驳,而后目光呆滞,“我没有,你胡说,不是我!”
“耿忠吉死有余辜,他害死多少无辜之人?你们每每拿钱财消灾,难道就不曾一日噩梦缠身?”沈羲和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可以为了所为的骨肉之情,罔顾旁人的骨肉之情?
任性本自私,这些她都懂,可一对曾经那么光明磊落的夫妇,就因为这个失散多年的骨肉,而变得面目全非,草菅人命,违背道德,实在是她这个未曾经历之人难以体会的。
“我只有阿忠这么一个孩子,他是因为爹娘都要保家卫国而丢失,落入拐子手里,被辗转多地,受精苦楚,若他不曾遗失,一直在我身旁,怎会如此?”耿夫人眼底疯狂又偏执,“这些都是我们欠他,是西北百姓欠他,他们不过死了个女儿,我们救活了他们一家人!”
沈羲和静静看着面前这个疯癫的妇人,曾经温婉贤良的人,仅仅只是因为丧子之痛,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偏执得令人畏惧?
她的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她站起身:“既然你这般想他,那便去陪伴他吧。”
淡淡丢下这句话,不管耿夫人的瑟缩,沈羲和就起身离开。
她回到自己的卧房,萧华雍正握着一本书,坐在明间靠窗之处翻阅,那是沈羲和的书,记载一些稀有花草树木,上面还有沈羲和的批注,萧华雍看得津津有味。
“确定了?”见沈羲和回来,萧华雍没头没脑问了句。
旁人都听不懂,可沈羲和懂,她微微颔首:“确定无疑,不出意外,今夜就能将其捕获。”
耿氏夫妻对沈羲和兄妹了解,沈羲和何尝不对他们了解,耿良成投靠陛下,突然滋长的野心,当真只是因为耿忠吉之故?
耿夫人是个内宅妇人,西北的内宅大多比较简单,因着战乱,极少有人家三妻四妾,大多都是一夫一妻,因为很多夫妻都是经历过生死,兼之西北曾经贫穷,也没有那么多心思享乐,因而似耿夫人这样的人,不太可能有复杂的心思。
她今日抱着耿良成的牌位出现,就让沈羲和觉着有些突兀,不过人在悲愤之下会有一些机智或者过激行为也无可厚非,沈羲和只是有了怀疑,故而才亲自去试探一番。
耿良成的变节,果然是耿夫人整日的念叨,让耿良成心中的不满潜滋暗长,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才会投向了陛下。
那么沈羲和怀疑耿夫人背后可能也有一个人,在三五不时提醒她耿忠吉的死,渐渐淡化了她心中耿忠吉的恶,而烈化了耿忠吉的惨,这才会由她影响到耿良成。
这个人也是给耿夫人出主意的人,沈羲和特意去威胁耿夫人,会要她的命。人都是如此,自己可以慷慨赴义,眼睛都不眨地结束生命,可若有人要他们的命,则会畏惧,人一旦畏惧,就会下意识去寻找自己的精神支柱。
“见微知著,呦呦令我折服。”萧华雍其实都没有想到这么多。
“你不过是不了解他们罢了。”沈羲和没有觉着自己多了不起,她想得有些远,“北辰,我甚至怀疑耿忠吉都不是真的耿忠吉。”
所以从一开始就步步为营,为的就是让耿良成这个沈岳山最不会相信会背叛自己的人叛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