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病房门的时候,正遇上从军医办公室跑出来的冷茗。对方的表情又惊又喜:
“是2号房!”
虞知乐的隔壁。
“严博士醒了!!”
所有人再次集中到了军医处,只不过这一次换了一间病房。
严博刚醒,整个人还十分虚弱,被冷茗扶着喂了点儿水,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而且刚醒过来,人的记忆也是错乱的,因此病房里没有人出声,大家都等在一旁,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这位老研究员。
严博的头还晕着,也不知道是受伤的后遗症,还是纯粹是因为脑子里有太多的信息量。
他隐约记得自己是作为大使去联盟星舰上谈判的,并且两方算是达成了共识。在回程的路上他们受到了攻击,小飞船的警报声似乎还萦绕在耳边,转眼间就有雇佣兵强行登上了飞船,船上那几个哨兵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整个过程中严博还算镇定,他知道雇佣兵必然有所图,但他低估了那群疯子的粗鲁程度。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严博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他们朝自己砸来的拳头。
……挺疼的。他一个一生献给科研的、从没上过战场的普通人,还是第一次被人直接打晕过去。
说起来,他是为什么非要揽下使者这个活儿来着?
装着热水的水杯温暖着双手,这样的场景好像以前也发生过,当时他忙于项目,连续好几天睡眠不到4小时,最后倒在了实验室里。醒来的时候,有个半大的小孩儿紧张地看着他,为他递来一杯热水。
严博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在柯羽梦和秦洋身上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不过他没有问,因为他终于发现,他最关心的那个小孩儿不在这里。
他也想起了自己出使联盟的目的。
“小鱼呢?”
沙哑的声音响起,严博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已经苍老得如此明显了。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沉默中严博的脸色越发严肃,直直地看向宴戈,又问了一遍:“我家小鱼呢?”
一着急,他还呛到了,咳了半天,吓得冷茗赶紧过去给他顺气。
“他回来了,”宴戈斟酌了一下措辞,但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毕竟瞒也瞒不了多久,“……在您隔壁,受了点伤,还没醒。”
严博瞪大了眼睛:“到底发生了什么?”
虞知乐,他家小鱼,一个高等级治愈系向导,任何伤口都无法出现在他的身上。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受伤呢?
他非要去隔壁看看,一病房的人都拗不过他。但是这几天只靠营养液维持生命的老人此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冷茗好说歹说,哄着他吃了几口营养餐,看得出来严博真是急了,最后没办法,从军医处扒拉出来一把轮椅,宴戈把他抱了上去,推到了隔壁。
在这个过程中,其他人和严博打过招呼就暂且离开了每个人手上都有堆积的事务不说,军医处本身也不是个适合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开会的地方。
严博坐在虞知乐的床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
“瘦了好多啊,我的孩子。”他是真的一直把虞知乐当成亲生的孩子来养,舍不得让他吃一点苦,现在却被逼成了精神力竭的状态,连变回人形都做不到。
他的心疼全写在眼睛里。
“我晕过去之后发生过什么,一字不落地全部讲给我听,”严博看向宴戈,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别想糊弄我。”
宴戈垂着眼,沉默了一小会儿。在严博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右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其实宴戈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严博,因为瞒是没有用的,严博不是毫无经验的新兵,他是个在第三军待了快要一辈子的资深研究员,但他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情绪上也经不起打击,实在不是个得知真相的好时机。
所以最后宴戈还是选择了避重就轻,说了雇佣兵掳人的事儿,也说了虞知乐遭到了刑讯的事儿,但刑讯的过程他只字未提,严博也只以为是他也不知道。
宴戈发过誓,那些视频再也不会有被播放的机会。
严博找来梳子,小心翼翼地把人鱼那头漂亮、此刻却有些凌乱的长发一点点梳开。“小鱼肯定是被吓坏了,”他作为和虞知乐相处最久,也最了解人鱼的人,非常精准地分析出了对方的现状,“按照常理来说,在使用了治愈的能力之后,人鱼就会陷入沉睡以补充能量。还记得不久之前小鱼生病那次吗?那次就是因为你们三个混账东西把他的能量耗尽了。”
噢,是他、柯秦海和洛楠青因为联盟的精神力干扰声波而差点混乱暴走的时候。因为理亏,所以被人指着鼻子骂混账,宴戈也只是摸了摸鼻子。
“人鱼的力量非常强大,但他需要经常性地通过沉睡来补充能量。现在他就处于这个阶段,但虞知乐本人却因为受到惊吓不愿意出来,导致人鱼不得不继续维持形态,从这点上来说,洛家那小子的猜测基本上是对的。”
“你们做的也不错,此时通过高等级哨兵的精神体反向滋养人鱼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但是人选要非常谨慎,因为此时人鱼在昏迷中,他不再能主动选择被治愈的对象,你可以被理解为他的能力暂时成了一个被动技能。”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如果出现了一个精神力有损伤,或者身体上有伤口的哨兵,那么极有可能,非但没能给人鱼提供能量,反而还要从人鱼身上吸走精神力。”
很不巧的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他们这几个高级哨兵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宴戈仍然完美地给人鱼提供了精神力,并没有被人鱼治疗。
严博没再说下去,只是抬起头看着宴戈,那一刻,宴戈就明白对方已经全部知道了。
果然,严博转过头看着他,状似平静地问:
“所以,你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吗?”
这几天的会议室总是人满为患。
原以为解决了清剿行动后续的问题,至少可以歇个两三天,没想到只是去了趟军医处的功夫,就再次回到了这里秦洋甚至没来得及去看一眼虞知乐。
这次参会的人是这几天来最全的一次,几乎把整个会议室坐满,而他们面临的问题,也不再是扫尾这种虽繁杂但紧迫度不高的事务,而是一个需要拉警报的紧急情况。
对雇佣兵出手之后,宴戈就特意分出了一小支擅长探查的队伍,定位了走私集团的位置并时刻监测着,现在他们发回了消息,说走私集团有动作了。
他们有不少物资还在雇佣兵那边,现在全被第三军这边吃了,必然会反击。不过走私集团的武力值和雇佣兵没得比,主要是小心他们的阴招,而这次的会议就是讨论这件事。
开始前,陈远阳在会议室门口叫住宴戈:“上将,祝盟主那边留言说要和您通信。”
“什么事?”
没想到向来靠谱的副官却愣了一下,眨了眨眼,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他好像提了……我不记得了,对不起。”
那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宴戈默默把祝淼的通讯请求归在了“不紧急”的类别,决定之后空下来了再说,而陈远阳还有另一件事要通报:“以及,我们取得了和虞医生父母的联系,您看要把视频接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