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他避开吴越行几乎要吃人的视线,对方此时被精神力抑制器压制,这里又有好几个人,所以伤不了他,但他还是会觉得不适,只想尽快离开。

“你刚才不是说有一位暴走的哨兵需要治疗么?”

虞知乐做出了他的选择。

“带我过去吧。”

祝淼对这个展开并不太意外。

在吴越行表明投诚意图的时候,他就从对方口中听到了单一视角的故事。按照吴越行的说法,他是因为冒犯了第三军的军医向导,而对方又是上将宴戈的相好,所以他才会被驱逐出军队,彻底赔上了自己的前程。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自己“冒犯”向导的过程,强调在帝国军队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并因此决定叛离。祝淼不是傻子,那些话他听一半信一半,拼拼凑凑也猜出了事情的真相,并且猜得八九不离十。

说来也是巧合,他们一直监控着第三军的动向,注意到不在计划内的转移飞船的出现,他还以为是第三军在扫描勘测时有了重要发现于是派出先遣队回帝国报告,才会花大心思安排了一次劫持,结果却劫到了一个没什么用的、犯了事儿的中等级哨兵……那次行动唯一的收获大概是为他们研制出的新型干扰声波提供了一次实战数据。

因为失败的犯人转运任务,第三军这段时间如履薄冰,但浪费资源误劫了飞船的联盟,实际上过得也不容易。祝淼作为盟主,平时光是花在处理联盟内各大组织的需求上的时间和精力,就已经消耗了他八成的能量,这段时间情况不断恶化的哨兵又让他焦头烂额,在很多决策上出现了急功近利的兆头。

这一切能不能及时止损,就看这一次虞知乐是否可以解决他目前心里最大的疤。

用吴越行的存在来威胁对方的行为实在令人不齿,祝淼很清楚,也承认。但是他没有更多的耐心来陪着虞知乐绕圈子,反正他们本来就来自两个敌对的阵营,就让他做一回恶人好了。

他让其他人先离开,吴越行继续处于监管状态直到他确认完光脑里的内容再做打算,而他自己则带着虞知乐回到了那间关押着失去意识的哨兵的房间。

前后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而已,但虞知乐再次站在这里的时候,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他从一个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试图挖掘祝淼究竟想要什么的角色,变成了再无谈判余地只能服从指令的囚徒,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已经在所难免,但这样的事情无论发生多少次,他都无法做到习惯和适应。

祝淼并不给他更多的准备时间,手已经按在了开门的按钮上。里面的哨兵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倒是身为精神体的大象似乎察觉了什么,朝外面的两人看来。

“就像我之前说的,能不能治好他,可以决定你接下来的待遇,”祝淼说道,“进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治疗。”

他是见过向导治疗哨兵的场景的。对于他这个普通人来说,那些精神力的传递和精神体的互动无法被他察觉,他能看到的仅仅是两个人相对而坐、闭上眼睛,然后随着时间过去,哨兵的状态一点点好转。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但他需要监督虞知乐的行为,毕竟受伤的哨兵目前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同时他也要注意着,万一虞知乐其实等级不够高、无法安抚狂躁的哨兵,可能反而会受伤,到了那个地步,就需要他来干预这场治疗了。

当然,祝淼觉得这种可能性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虞知乐作为军医的名声,连他都有所耳闻。

但虞知乐没有动。祝淼第一反应是对方想要拖延时间,但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直接摸出随身的匕首,将刀刃架在向导的脖子上:“劝你搞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别试探我的脾气。是,如果你死了我会有很多麻烦,但我也多得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识相的话就快点进去,把他治好是你现在唯一可以走的路。”

祝淼说的这些,虞知乐都知道的。他喉口发干,眼角微红,语气里透露着一种近乎于卑微的恳求:“我会治好他的……你可不可以不要看着。”

虞知乐治疗过太多哨兵,有熟悉的、有陌生的,也有过几次他不那么情愿的,还有同时治疗多人的情况。他以为自己对于用身体去治疗别人这件事情已经麻木,但现在才知道他可怜的自尊心还没有被蚕食干净。

他希望自己可以得到一点点的尊重,一点点就好。

大概是因为他看起来太过可怜,祝淼顿了几秒,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不再那么硬邦邦,不过他没有立刻答应:“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可是这该怎么去描述呢?

他不知道怎么和一个普通人解释精神力的运作方式,说起来磕磕绊绊:“我的治愈精神力,是靠荷尔蒙引出来的……荷尔蒙,需要比较亲密的肢体接触……”

祝淼其实很快就理解了虞知乐的意思,但他一直没有搭腔,原因无他,实在是这听起来过于匪夷所思了。生死攸关的事情沾染上情色意味,严肃程度断崖式下跌,只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太烂俗的冷笑话。

但虞知乐的表情是那么认真,那点害怕和羞赧也没有伪装的痕迹,更重要的是,大概不会有人为了拖延时间,编出这么离谱的谎言。

所以沉默半晌,祝淼妥协了。如果真如虞知乐所说,那么接下来的画面,他也不是很想全程围观,而且,这意味着即使治疗成功,他也会面临多一重麻烦。

当然,那都是后话。

几乎就在虞知乐走进那间房间的同一秒,他身后的门落锁,窗户上的帘子也拉下。

身处其中,他才发现这里比他从外面看更加压抑。房间不算太小,但四面封闭,又没有任何家具,仿佛被人扔进一个铁盒子,心理上的窒息感如影随形。

这里的墙面和门窗全部是用特殊材料制成,隔音和高强度是必备基础。和外部不同,这里面没有装精神力抑制器,因为那玩意儿不仅无法完全压制住一个暴走的高等级哨兵,还会干扰向导的治疗。

虞知乐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开始了。

祝淼刚才答应他,如果治疗成功,他就不会再见到吴越行,同时,也会告诉他转运小队里其他人的情况。至于他自己,肯定是不用回到监狱了,大概会在高度监控上被软禁到条件稍好的地方。

他没有讨价还价,哪怕他知道自己一定能治好这个哨兵。

他垂着眼睛,将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

【作家想說的話:】彩蛋是如果小鱼没来得及做出选择

彩蛋:

会议室的门轻轻合上,虞知乐知道,短时间之内,那里不会再次打开。

吴越行没有动,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表情越发狰狞,就连瞳孔都因为兴奋而微微放大,粗重的呼吸声仿佛不是人类、而是某种猛兽发出的。

这时候,虞知乐当机的大脑终于因为恐惧而再次上线。他一步步向后退,直到脊背抵上冰凉的墙面,寒意透过衬衫的衣料传递至他的全身。

就在这一刻。

吴越行动了。尽管这里装着精神力抑制器,但一个经过训练的哨兵本身体能也是向导难以企及的,虞知乐很清楚自己逃不掉,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内,他甚至脚踝上还带着伤。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吴越行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他张开嘴却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拽着头发,狠狠地向地面砸去。

最开始,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整个人被这一下砸懵了,眼前一黑,耳边也在嗡嗡地响,随之而来的是窒息感,过了几秒之后,他才意识到这是因为他正被人拽着领口,从墙角往外拖。

左边的视线被染成了红色,那是他自己的血。刚才那一撞正好磕破了他的眉骨,惨败的脸蛋被血迹弄得狼狈而凌乱,却能让施暴者更加兴奋。

因为这就是吴越行的目的。他在报复,在发泄,他要让虞知乐受伤和痛苦。

尽管不喜欢疼痛,但虞知乐从来不怕受伤,因为他的能力会在瞬间让所有伤口恢复如初,留不下一点疤痕。但精神力抑制器的存在让此刻的他们成为了普通人,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这一切,虞知乐只能自己去承受。

他也来不及重新选择了。

身上那套本就不属于他的衣物再次被扯下,吴越行把他们撕成一条一条,然后用布条把虞知乐绑在会议室的椅子上。他的双手被绑在扶手背上面,双腿也被掰成M字型,和扶手杆固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