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虞知乐终于回过神来，面对满脸严肃的洛楠青，一下子觉得无语又好笑，但同时，也被狠狠刷了一波好感度。见过了医闹的，再见到这种有礼貌的小同学，很难不心生好感。

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事，便走到病床边，拍了拍床单，让洛楠青坐下来：“我先给你检查一下，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也会告诉你的。”

他从没想过这件事能瞒着一个高级哨兵。

先是常规的血压、脉搏，还有视觉、听觉、嗅觉，这一套结束之后，虞知乐又拿出了一个精神力测试仪器，这玩意儿洛楠青熟悉，每次定期体检都会见到，是目前唯一专业的精神力检测仪，可以快速反馈被测试者的精神力稳定程度。但他同时也有些疑惑，因为这个东西一半被用作测定精神力等级的第一步，如果只是探查他的伤势，实际上用不到这个，向导可以直接查看他的精神域才是。

“很奇怪吧，我会拿出这个，”虞知乐把仪器上的小夹子分别固定在洛楠青的耳朵和双手食指上，洛楠青清楚接下来的步骤，所以在他提醒之前，先一步闭上了眼睛，“很好，就这样保持不动五分钟。”

而这五分钟，正好可以用来解释。对于虞知乐而言，对方闭着眼睛的话，他会更容易开口。

“应该怎么说呢……我虽然是个向导，但我无法直接进入你的精神域。我和你们哨兵一样，至多能感应到他人外泄的精神力，却无法探查内部的伤势。”

“你之前问我，人鱼是不是我的精神体，嗯……是的，而且，我想你可能也察觉到了，我的精神体非常非常的特殊。”

“它大概是唯一一个可以被触摸到的精神体……因为它就是我，我就是它。”

“我和我的精神体，共用一个身体。”

这也是为什么虞知乐无法灵活使用精神力的原因。一般来说，觉醒者只要意识是清醒的，就可以通过大脑直接调动精神体，而只要能调动精神体，就能运用精神力去完成探知、攻击、防御或者是治疗，换句话说，只有能调动精神体，才能动用精神力，而虞知乐这种本体与精神体不可共存的情况，注定了他只有变为人鱼形态时，才能使用治疗能力。

能够在人类形态下察觉到其他觉醒者的精神力是否外溢，还是得益于他超高的精神力等级。

“原来如此，”洛楠青点了点头，仍然闭着眼睛，他能感受到一股一股细微的电流穿过身体，这是仪器正在起作用的标志，而他也还有更多疑问，“你还是我知道的第一个与精神体公用一个身体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他配合科研部做了12年的研究，至今这都是一个谜团。严博曾经开玩笑说，这辈子能解答这个问题，他才算是死而无憾。

“不过也不能责怪科研部的进展太慢，他们要负责解决的问题实在太多了。”虞知乐和科研部的人混得熟，自然向着他们说话。不过这也是事实。

和护卫首都的第一军、二军不同，第三军主要的职责是开辟疆土，发掘有潜力的资源星，而所谓潜力，自然不可能靠眼睛看出来，他们每到达一个地方，都会派出科研部的研究员采样，从空气和土壤分析到水源与矿物，最终将该星球划分到某个特定的类型，为帝国所用。目前帝国最为紧急的任务还不是针对精神体的研究，而是寻找一颗农业星，这才是真正关乎全人类生存的大事。

而虞知乐身上的秘密又何止这一条：“对了，你应该知道你被调来第三军的原因了吧？”

“嗯……大概吧，”洛楠青有所猜测，“是因为我的精神体也不是真实存在的生物？”

“是的，全帝国应该只有我们两个是这样的。”

精神体作为大脑意识的投射，形态与本人的性格、喜好、以及觉醒时的情况密切相关，但是99.9％都是普通的动物，他们两个人组成了剩下的0.1％。这本身也是科研部的课题之一同样是优先度不算最高的所以把洛楠青扔过来，合情合理。

从这点上来说，虞知乐难免对洛楠青升起一丝亲近，因为他总算不是最奇怪的那个人了。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我小时候看了地球时代那些关于人鱼的童话，”说到这里，虞知乐歪过头，他从小生活的环境让他根本无缘童话故事，“但是我在觉醒之前，并不知道人鱼是什么。你呢？”

“那这点上我们不太一样，我觉醒的时候，所在的星舰正好穿越射手座群星……虽然这个联系也挺牵强的。”洛楠青微微皱起眉，夹在他耳朵上的两个小夹子温度开始快速升高，不过他没有动，因为这代表着测试即将结束。

“回头严伯伯应该会根据这个问题专门找你一次的。啊，好像好了。”

“滴”的一声。

替洛楠青摘下仪器的时候，虞知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他还剩下最重要的部分没有讲到，唯有这个部分，他是需要洛楠青闭着眼睛听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认真地看着自己。

因为他……会不好意思。

洛楠青到底是不了解虞知乐，不知道他平时实际上话不多，很安静，像刚才那么健谈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如果换成宴戈或者柯秦海，第一时间就会发现他在紧张，非常紧张。

虞知乐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件事情瞒不下去的，因为洛楠青也是高级哨兵，他早晚会知道。

但是再多的心理建设也掩盖不了生理上的反应，开口前，他的耳朵先悄悄地红了。

“还有就是……关、关于，我的治疗方式。”

他都结巴了。

说到虞知乐治愈精神力的运转方式，首先要明白精神力的本质。

“你知道，精神力不是凭空存在的，”虞知乐说话的语气让洛楠青梦回理论课，如果他不是军医，想必也会是很好的老师，“只是它的存在太小，以至于我们难以用肉眼发现。”

关于这个问题，书本上并没有记载，洛楠青提问：“关于精神力的存在形式，似乎还有争议？”

“嗯，有的，”虞知乐被打断了也不会生气，实话实说，“还缺一些实验过程，但基本可以判定，精神力是依附于荷尔蒙存在的信息片段。”

这个结论能够得出，还要多亏虞知乐的出现。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治疗手段太过特殊，严博也不会把精神力和荷尔蒙联想到一起去，不过一旦得出这个结论，其他未解之谜也迎刃而解。

例如，为什么觉醒之后，哨兵之间多少存在相互的排斥力，越高等级的哨兵越明显，而曾经存在于两性关系中的性吸引力，也被嫁接到了哨兵与向导身上。

这就牵扯到帝国对于觉醒者的另一重担忧。一方面来说，远星时代需要觉醒者这样的能力者来开拓疆土，但另一方面而言，哨兵与向导之间的吸引力与性别无关，匹配对象极有可能是同性别，让帝国本就堪忧的人口数量与出生率雪上加霜。

洛楠青也想到了这点，不过他的重点并不在这里。如果说虞知乐的治疗手段特殊，如果说精神力的本质与荷尔蒙有关，那么他梦境里的一切或许真的不是梦境，在他受伤的时候，他确实和这个军医发生了……

虞知乐的脸已经红得快要烧起来了，他闭了闭眼，自暴自弃一般开口道：“嗯……我必须通过性高潮才能切换到人鱼形态，也必须要通过我与被治疗对象的双重性高潮，才能将治愈精神力输入到对方体内。又因为我的精神体可以通过我的肉体成为真实的存在，所以我既可以治疗物理伤害，也可以治疗精神损伤。”

他语速极快，但声如蚊蚋，头也快低到衣领里去。

“……为了避免尴尬，严博研制出一种药剂，可以使普通哨兵陷入沉睡，但是对高级哨兵没有效果药剂是用我的体液合成的，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安抚和镇静的效用。所以整个第三军，目前只有宴上将和柯少将知道我的情况，现在，还有你。”

虞知乐终于又抬起脸，他眼睛有点红，小心翼翼地看着洛楠青。

“不要告诉其他人，好吗？”

他忐忑，因为他和洛楠青不熟。他被宴戈保护得太好了，从来没有面对过质疑或者污言秽语，但他也不是天真的小孩子，曾经在脑内演练过无数次如果遭遇到这些该怎么办，所以他有些不安地看着洛楠青。

但他到底是幸运的。

“谢谢虞医生，”洛楠青听完这些，脸色也没怎么变，“我现在感觉已经痊愈了，你的能力真的很厉害。”

他是真心的。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能让他感觉这么舒服的精神力，以前认识的向导等级都太低，且大部分都是辅助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