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杀戮来复仇,同当初的皇帝也没什么区别了。
沈岭垣眉心微蹙:“与我们同行之人,届时世子之前的部下,如今全然听从我调令,但有的人早已家破人亡,强撑着留下一条命便是盼着将皇帝拉下龙椅,既是为主子报仇,亦是为至亲报仇,在之前,我尚且能压制几分,只是靠近京都后,我们遇到了另一个想要讨伐皇帝的人。”
“听他们所言,他们是赵氏一族。”
沈岭垣言说至此处,眉宇间尽是愁闷之意:“听他们所说,赵氏一族是皇帝登基之前便结了仇,想来也是争权夺利使然,只是多年前的事我们谁都无法查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出现,扰乱了我们的军心,有心想同他们一样,杀皇帝,换新君。”
苏容妘眼皮猛跳两下,剩下的不必解释她也能想得明白。
宣穆的身份,便是最好的靶子。
五岁孩童,便于挟持,又是镇南王世子的血脉带着灭门之仇恨,细算起来还是皇室血脉、李皇血亲,比如今皇帝这个登基时为了名正言顺后改姓的还要正统。
苏容妘倒吸一口气:“幸好昨夜谭大哥问我宣穆身份时,我咬死了没认。”
沈岭垣勾了勾唇:“与你说这些,怕是要吓到你了,你便当什么都没听见罢。”
顿了顿,他又问一句:“你现在可愿回杨州去?”
苏容妘板起脸:“你又要将我推开是不是?”
“其实能将宣穆互送至杨州,也也是一件要紧事,只要他的身份不暴露与人前,世子便有血脉留在人时,也算是报恩了。”
苏容妘声音闷闷的:“你报世子的恩,我报世子妃的恩,宣穆又不是世子妃的儿子,你若是想,正好派人将他送回去,我也安心些,我便在这里陪着你。”
若是阿垣此刻身子无虞,她真得会同意带着宣穆回杨州,毕竟五年都能等,再等一等又算了什么。
可若诊脉的并非庸医,他便当真是时日无多,既仅剩下最后半年,她又如何能甘心离开?
她在乎宣穆,将宣穆当真亲生儿子看待,可她与宣穆也不过相处五载。
可阿垣不同,她自小时便与之相识,阿垣于她来说是父是兄,是友是夫,她的命是阿垣拉回来的,曾经她愿意留下这世上只是舍不得阿垣。
若是真得要在他们之间选一个,她会选阿垣。
“阿垣,派人将宣穆送离罢,此刻他留在咱们身边一刻,便是多一刻的危险。”
苏容妘在心中做好了决定。
于宣穆而言,她只能食言了,她不能陪他一起回杨州,她又更在乎的人要守。
沈岭垣沉默良久,抬手抚上了她的面颊,指腹一寸寸划过她的鼻梁、面颊,最后顺着她的唇畔至下颚,似要将她的模样细细秒回下来,牢牢记在脑海之中。
“好,我会想办法安排人去。”他略一思忖,“但若是如此,他今日便得尽快动身。”
苏容妘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那我这就是同他说。”
她站起身来,直接走到外间将门推开。
外面两大一小三双眼睛向她看过来,与此同时,宣穆第一时间便冲到她身边:“娘亲,你眼睛红红的,是哭了吗?”
他扬起一张小脸,还什么都不知晓,只知道自己娘亲哭了,怕她受委屈,神色当即肃穆起来,虽没什么威慑,但也似炸了毛一般显得不是那么好惹。
“他欺负你了吗,娘亲?”
苏容妘原本下定好的决心在此刻有了些动摇,但心中将阿垣方才的话重新想了一遍,要紧的事在面前,她不能将宣穆留下。
她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强迫自己狠下心来:“宣穆,娘亲不能带你回杨州了,等下会叫个叔叔同你一起离开。”
第三百六十七章 阿垣,你摸摸他
宣穆怔怔然看着她,被这个消息砸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什么叫不跟他一起回杨州了?
他的手无助地抓上娘亲的袖口:“不要,我要同娘亲在一起。”
苏容妘将他的小手抓住,狠了狠心:“你不听娘亲的话了是不是?”
宣穆似即将被遗弃的小兽,瞳仁轻轻颤抖,盯着娘亲的脸,怎么也想不明白,怎得娘亲不过是进去说了一会儿话,怎得出来就什么都变了。
在一旁的谭策见状,大抵能猜的出来这是她与沈岭垣商量出来的结果,见小孩子接受不的离开娘亲,故而开口打圆场:“妹子,沈郎君才见到这孩子,何必着急给他送走啊,如今这情况虽算不得太好,但也不至于连个孩子都养不得。”
叶听在一旁观察着,视线在几人身上了流转,最后透过未曾阖上的门扉朝着里面去看。
屋中男子正端坐着,似画地为牢般不曾动弹半分,分明宣穆就在面前,却也是未曾出来见上一见。
她缄默着,重新将视线收回在苏容妘身上。
“谭大哥你别劝了,我心中已有了打算,事不祸妻子,我怎么样都行,可我得让我儿子好好的。”
言罢,她看着宣穆可怜兮兮的眸子,心狠了又狠,却还是被击得动摇。
她深吸一口气,拉上宣穆的手再次进到屋中,重新将门给关了上。
谭策还想说些什么,可她关门的速度太快,他只来得及哎呦一声,想说的话便都被堵在了喉间。
他抬手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浓黑的眉毛因思索而蹙到一起去,他怎得觉得,这孩子越看越像荣姨娘与世子,怎么瞧都与沈郎君和妘娘不搭边儿。
只是心中的猜疑又被这二人的打算给冲淡,让他摸不清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打算。
屋内苏容妘正拉着宣穆一步步上前:“阿垣,你摸摸他。”
宣穆原本是想多了解这个爹爹的,只是他没想到,娘亲不过见了爹爹一面便要打算同他分开,此刻他心中哪里还装的下什么爹爹,所有的注意都在娘亲身上,他仍旧紧攥着娘亲的手:“娘亲,我不要。”
他用他微薄的力量在抗拒,他哪里都不想去,他只想留在娘亲身边,更不要说方才娘亲所说话让他心慌。
沈岭垣看不见面前情形,只是听着宣穆的声音,似是含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