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寨子里的大人们总说,龙蚩虽然是男娃,却生了一副美人皮囊,看上去戥蛮还更像哥哥呢。就算是寨子里最美的姑娘,也无法跟阿哥的美貌比,阿哥平时话很少,总是轻声细语,时常坐在吊脚楼顶上望着树冠发呆,他便爬上去缠着阿哥讲故事。讲中原人,讲恶人谷,讲月冷西。

偶尔,阿哥会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唱山歌。阿哥说,那是家乡的声音,苗人无论离开多久,走得多远,只要歌声还在,总能找回家来,永远都不会迷失方向。

如今歌声还在,阿哥却再也不会回来。就连他自己,也再回不去家了。

一切都是骗人的。

“为什么?”

戥蛮沉沉开口,声线嘶哑。

淮栖歪着头,一脸不解,轻声道:

“什么为什么?”

戥蛮阴沉着脸,闷不吭声地走过来,却径直绕过淮栖到母狼身侧,伸手拍了拍狼肩,又指了指狼窝。母狼在他手上蹭了蹭,起身钻回窝里。

淮栖见戥蛮不理睬他,不禁有些心急,忙凑过去问:

“戥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戥蛮侧身躲开他,回到树干下,轻点脚尖想要跃上树去,淮栖却急了眼,不管不顾伸手一把捉住他衣摆。

“你怎么不理我?昨儿不还好好的?”

“你管那个叫好好的?”

戥蛮突然转过身来,全身都是威慑之气,黑压压逼视淮栖,淮栖吓了一跳,有些委屈地退了一小步,小声道:

“你到底怎么了……”

戥蛮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更进一步压过来,满脸阴霾:

“昨天我对你做了那种事,为什么还要来?”

淮栖下意识又退了一步,慌乱道:

“那种事……有哪里不妥么……”

戥蛮嗤笑一声,眸中嗜血凶光一闪而逝,带着浓烈嘲讽意味盯着淮栖道:

“是你师父当真把你保护得太好,还是你太会伪装?

“淮栖,你师父就没告诉过你不要到处乱跑?

“他就没提醒你要提防陌生人?

“也没教过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那他总该教过你,遇到危险,就该跑吧?”

戥蛮步步紧逼,不顾淮栖一径后退,直直将他逼退靠在树干上,退无可退。他泄愤一般扬起一拳狠狠击打在淮栖头顶寸许,咬牙切齿道:

“他总该教过你,跑了,就别再回来吧!”

淮栖被这一拳吓得周身一震,他看不清戥蛮凶暴的眼神深处闪烁的惊恐是什么,他只觉得这毫无征兆的暴怒带着一股莫名的刻意。像是种逃避。

然而戥蛮却满意地盯着淮栖颤抖的唇,狠狠道:

“没错,就是这个表情。淮栖,记住你现在的感觉。惧怕我的感觉。”

淮栖直直望着戥蛮,轻轻喘了口气,犹豫着抬起一只手来慢慢按在戥蛮胸口。

“戥蛮,我没有怕。你也别怕。”

戥蛮感到全身的暴烈躁动几乎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已经来不及了。猎物已经逃不掉,只要他再残酷一点。

一点就够了。

“你一定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声音细如蚊讷,淮栖没听清,刚要询问,却迎头被粗暴地吻住了嘴唇。

――――――――――我是大概有【哔――】的拉灯绳――――――――

李歌乐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天像这样顶着熊猫眼等淮栖回来了。他没办法不担心,淮栖最近回来得越来越晚,也无暇再照顾他,他的伤早好了,原本是为了养伤才留在这里,如今没了这理由他却仍旧不想走。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不知道淮栖每晚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能瞒多久。

他只是害怕,怕淮栖再也不会好好看他一眼。

直到淮栖推开门进来,李歌乐也依然那样坐着,双眼熬得通红。

淮栖今天神色与以往有些微妙的不同,李歌乐一眼就看出来了,可他没敢问,也没敢细想淮栖为何嘴唇红肿发丝凌乱,只是默默出门去打了洗脸水,又看着淮栖一言不发地洗漱,始终未能问出一个字来。

几乎同一时辰,戥蛮也跌跌撞撞回了恶人谷。

他没去管尚未扣好的衣袍和歪歪扭扭的银饰,进了门便跌坐在榻上,靠着床柱发呆。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狼狈过。本该旖旎的情事却让他弄得一塌糊涂,糟糕透了。他本该不遗余力让那初尝人事的万花尽情沉浸在他的爱抚之中,让他食髓知味,将他拖下泥沼,变成一只剜去獠牙的乖巧的兽。

然而他失败了。

他甚至没能控制自己突然满溢的欲望,他想要他。仅仅是自私的掠夺,没有阴谋,没有诡计,全凭原始本能的夺取。他想将他所有的美好占为己有。

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就像他那个愚蠢的阿哥一样,顺从自己一时的热忱,却让一切都失去掌控。而他比阿哥还要蠢,他站在自己亲手搭建的戏台上,却入戏太深!

愚蠢。愚蠢至极!

巨大的挫败感如滔天巨浪般席卷着戥蛮,他下意识攥紧了拳,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