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我有些饿了,去看看厨房有没有什么吃的,给我弄些过来。”
门前站的人并没多想,点头应下来后就直接下楼去了后厨,而詹长冬却没留在屋中,等人已经离开一会儿之后,他这才扯过披风系上朝着外面走去。
这酒楼在祁镇最大的湖边,临湖的方向延伸出一块当了观景台,下方正对着湖边的凉亭。
那观景台因在湖上,夏日凉爽时有人喜欢过去乘凉,可眼下这天气湖风浸人,哪怕是白天时也根本见不到人过去。
詹长冬拢着披风走过去时,就隐约见到那边早已经有人等着,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赫然正是白天在柳园门前见过的薛诺。
薛诺倚在栏杆上朝着他笑道:“詹大人来了。”
“薛忱是你什么人?”
詹长冬没有半点寒暄就直奔主题。
薛诺笑了笑:“詹四叔,薛爹爹带我见过你的。”
詹长冬听到这称呼忍不住面露诧异,他虽然在府中行四,可这么叫他的却很少。
他定定看着薛诺眉眼片刻,才隐约在脑海里找出一些影子来,四年前薛忱来见他的时候,身边好像就跟着个模样极好的小孩,病怏怏地叫着薛忱爹爹。
“你是当年那个孩子?”詹长冬惊讶。
薛忱是朝廷钦犯。
当初永昭公主谋逆被杀之后,薛忱身为公主府“面首”本该被一起处决,可后来他却带着他兄长的女儿逃了出来。
詹长冬一直以为他死了,直到四年前薛忱突然带着个病怏怏的孩子找了过来。
他说那孩子是他兄长留下的骨血,身患奇疾,当时他们被人一路追杀,他走投无路才找上了他。
詹长冬替薛忱抹掉了痕迹,又帮他们安排了身份,后来原想将人送到詹家老宅那边,可谁知道薛忱却带着那孩子半路跑了,只留了一张字条,带走了他准备的银子和路引,从此消失无踪。
他没想到四年后会再见到当初那个孩子,更没想到她居然会女扮男装跟在沈家嫡子身边。
“薛忱呢,他在哪里?你怎么会跟沈家的人在一起?”詹长冬急声问道。
薛诺垂了垂眼:“薛爹爹已经没了。”
詹长冬愣住:“怎么会……”
见薛诺没有说话,他脸上一点点苍白下来,指尖蜷缩时手心发抖,“为什么,他还不到四十,怎么会死了?”
“薛爹爹当年从京中逃离时,就受过重伤,后来一路逃亡又不得安宁,这两年他大多时候都在病床上躺着,要不是心有挂念,早就扛不住了。”
詹长冬脸色越发的白:“他葬在哪里?”
“延陵。”
他手中抖得越发厉害,突然就爆发出来:“延陵,他就在延陵,为什么不来找我,明明病的都快要死了,还撑着面子不肯放吗?”
“当初我让他去留在詹家老宅那边,他偏要半路上跑了,如今却病死在外面,他……混帐……”
薛诺听着詹长冬低骂着,咬牙切齿,像是恨极了。
可他声音却抖得厉害,一双眼睛也红了。
薛诺喉间也有些沙哑:“薛爹爹说,他是朝廷钦犯,他要是带着我去了詹家老宅,会连累詹四叔一家老小。”
“他说你们吵了半辈子,要不是四年前走投无路险些被人抓到,他也不会去见你给你惹麻烦,结果还是连累了你。”
第50章 露馅?
“放屁!我是自己遭人算计才会丢了官,跟他有什么关系?!”
詹长冬又恨又恼,怒骂着薛忱自以为是,骂他病死活该,骂他混帐东西,可骂过之后,声音却渐渐哽咽,片刻后忍不住捂着脸,
“我能帮他的……我明明能帮他的……”
“什么狗屁钦犯,什么谋逆,我知道他不是……”
詹长冬喉间像是压着什么,每说一个字时都带着泣音,断断续续的声音让人觉得压抑至极,隐约还能看到他脸上有水迹。
旁边薛诺紧抿着唇扭过头去,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薛忱和詹长冬相识于年少,都在云麓书院求学,他们同时进入书院,住同一间监舍,拜了同一个先生,为着院中首席的位置谁也不服气谁。
两人脾气不和,性情不同,观念相斥,就连平日里在课堂上辨理都能大战三百回合。
薛忱跟詹长冬像极了宿敌见了面就眼红,两人对掐了三年,后来一起应试中了举人,这份孽缘就一路从书院杀到了翰林院。
等到两人都在朝中各有成就时,依旧谁也不服谁。
薛诺还记得,薛爹爹跟她说起过往的事情时,这个跟他掐架掐到脸红脖子粗的詹四叔总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嘴里明明骂着詹长冬是铁公鸡,骂他小气鬼,可眼里却是带着笑的。
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能够遇见一个爱到不顾所有愿意追随的人,还有一个亦敌亦友的知己。
夜色微凉,冷风吹湖面时飒飒作响。
詹长冬过了许久才稳住了情绪,红着眼说道:“这么多年了,他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他死了也好,省的活着碍眼!”
薛诺抿抿唇没说话。
他又道:“那你呢,为什么跟着沈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