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贱种!”关施黛的声音尖利得几乎刺穿耳膜,“当初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转头就和蒋家合起伙来耍我!你把我当傻子吗?!”
程书懿睁大眼,唇瓣颤抖,嗓子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胸口剧烈起伏,愧疚、厌恶、愤怒……无数复杂的情绪交错翻涌,几乎要将他淹没。
“不是……我……”
他眼中染上一层模糊的湿意,手指攥得更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关施黛的怒火还没消,手再次扬起,程书懿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眼皮一颤,正要闭眼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突然伸过来,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够了。”
低沉而冷冽的声音响起,直接扑灭了关施黛嚣张的气焰。
是蒋裕京。
他站在关施黛身后,表情阴沉,眉眼间透着一股渗人的寒意。
关施黛被这一扣猛地一滞,手腕吃痛,下意识想挣脱,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她愣了半秒,随即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姓蒋的,你放开我?你知不知道这个贱种骗了我们什么?他从头到尾就是在演戏!你千万别被他那张脸给骗了!”
蒋裕京语气冷得让人不寒而栗:“他骗你什么了?”
“他”关施黛情绪一时卡壳,猛地一噎,恨声道:“我们本来说好让我儿子嫁给你!他拿着程绛的钱,想去哪儿去哪儿!结果呢?你知不知道景源昨晚哭了一整夜?!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蒋裕京瞬间在关施黛混乱的说辞中抓住了关键。
“是你要求让程景源嫁给我的?”
关施黛脸色一变,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眼神慌乱了一瞬,连忙改口:“是程书懿!是他自己答应的!他亲口跟我保证过,说让我们母子俩未来有个依靠!”
蒋裕京冷笑一声,松开了她的手腕。
关施黛的手腕一抖,揉着被捏红的地方,嘴唇颤抖,眼眶通红,声音带上了哭腔:“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啊!程绛留给我们那么一点钱,中立区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怎么活下去?!”
“你们母子以后怎么活,跟我有什么关系?”蒋裕京笑道。
关施黛被呛得一愣,脸色由红转白,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姓蒋的!你要是今天不给我个满意的交代,我就跟你鱼死网破!我豁出去不要这条命,也要让你们不得安生!”
屋内的气温骤然降至冰点。
蒋裕京盯着她,半晌,他缓缓开口,“我这人,最讨厌麻烦。”
他顿了一下,意味不明地轻嗤了一声:“但如果你非得在我的地盘上找不愉快,那你就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关施黛被他的气势压得连骂声都卡在了嗓子眼。她愣在原地,脸色苍白,嘴唇发抖。
蒋裕京的目光扫过程书懿,停留了一秒,又转回关施黛身上:“当然,我也不喜欢把事情闹得太难看。精神损失费,我给得起。下午去找冯嘉姚,他会给你一笔补偿,够你们母子在中立区过完下半生。”
他微微俯身,像是用一把锋利的刀刃抵上关施黛的喉咙。
“但条件是从今往后,你和你那个好儿子,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侧头看了一眼程书懿,补充道:“也禁止打扰他。”
他直直盯着关施黛的眼睛,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能做到吗?”
关施黛的呼吸急促,嘴唇抖得厉害,她站在原地衡量了许久,半晌才咬牙挤出一句:“我答应你,但你给的补偿最好能让我满意。”
“当然。”蒋裕京冷冷吐出这两个字,挥手示意躲在门口的管家:“送她出去。”
关施黛咬牙切齿,狠狠瞪了程书懿一眼,转身被管家半推半请地带出了门。
门砰地关上,客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刚才的争执仿佛一场幻觉,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愤怒与委屈证明着它的存在。门外的脚步声渐远,关施黛留下的那些话却依旧在房间里回响,盘旋不散。
程书懿僵坐在椅子上,手指蜷缩着搭在瓷碗旁。
他的侧脸高高肿起,那片红肿在苍白肌肤的映衬下格外刺目。
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白粥表面结了一层薄膜。他沉默地拿起调羹,舀起一勺冰凉的粥,缓缓送入口中。
喉咙本能地抗拒这过于生冷的食物,但他还是一口口咽了下去。
眼泪悄然滑落,没有啜泣,没有表情,只是无声地一滴滴落入碗中,与米粥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即使被羞辱、被掌掴、被剥夺选择的权利,即使这碗粥在他舌尖毫无滋味,他也要守住最后一点尊严
不能哭出声,不能伸手抹去泪水。
蒋裕京站在对面,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他一向自诩冷静,不易被情绪左右,但此刻,一股强烈的酸涩从心底泛起,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难以言喻。
他沉默地走到制冰机前,接了一杯冰块,随手扯下一块干净的毛巾,将冰块包裹其中。
他回到程书懿身旁,轻轻将冰毛巾按在他红肿的脸颊上。
冰冷的触感骤然袭来,程书懿的肩膀轻轻一颤,但没有躲开,也没有推拒。只是继续机械地喝着粥,一勺接一勺。
冰块在毛巾里融化,水珠顺着布料渗出,滴落在程书懿的衣领上。
程书懿低垂着头,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客厅的灯光明亮,肿起的半边脸在光影中更显狰狞,泪痕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痕迹,十分醒目。
客厅里的时钟滴答作响,秒针缓慢移动,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久到蒋裕京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久到程书懿喝完了那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