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僵在按钮上。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邀请,可却是命令的语气。
蒋裕京的公寓就像他本人,冷峻而疏离。极简的装饰没有一丝温暖,家具线条硬朗,透着理性至上的克制,精致得让人不敢靠近。
墙上挂着一幅抽象画,尖锐的线条和不协调的色块碰撞在一起,给整个客厅蒙上一层“可怖”的气息。
程书懿走到沙发旁坐下,背脊不自觉地绷紧。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
“我只是帮程景源签收家具。”
“物流电话打到老宅,我误会了。”
“我没想打扰你,也没想到你会回来。”
这些理由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越解释,越像是欲盖弥彰。
窗外的太阳正迅速下沉,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空气凝固,沉默让压迫感愈发浓重。
蒋裕京站在冰箱前,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大口。他走过来,随手解下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又是领带,手腕翻转,熟练地松开,扯下。
接着,他开始解开衬衫的扣子,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就好像这只是他每日回家后的例行公事。衬衫只解到一半,领口微敞,露出结实冷峻的线条。
程书懿坐在那里,掌心已被冷汗浸湿。他盯着蒋裕京的动作,心跳越来越快。
他在做什么?
为什么一句话不说?还是……我该先开口?
嘴唇微微颤动,却发不出声音。
蒋裕京终于停下动作,抬眼看向他,语气冷淡:“怎么,你反悔了?”
程书懿喉咙一紧,摇头挤出两个字:“不是……”
不安、愧疚和一丝莫名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像被无形的力量困在这张沙发上,动弹不得。
“那你来干什么?”蒋裕京嗤笑一声,眼神带着嘲弄,“急着签合同,还是打算勾引你弟弟的丈夫?”
程书懿猛地瞪大眼睛,惊愕得几乎忘了呼吸。他没想到蒋裕京会说出这样的话。
“惊讶什么?少摆出那副无辜的表情,装可怜对我没用。”
每一个字都像钝器,狠狠砸在程书懿的自尊上。他指甲抠进掌心,强压着颤抖,拼命克制着情绪:“我只是来签收家具的!”
“哦?”蒋裕京眉梢一挑,笑得更讽刺,“怕我和你弟弟睡一起,所以特意送张新床过来?”
砰。
这句话,砸碎了程书懿心头的最后一丝平静。
血液瞬间涌上脑门,愤怒、羞辱、不甘,全都化作燃烧的烈火。他猛地站起来,死死盯着那张戏谑的脸,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
不等理智拦住自己,他已经扬起手。
“啪”
清脆的巴掌结实地甩在蒋裕京脸上,震得空气里的灰尘都颤了颤。
手掌发麻,心跳几乎要炸开。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有勇气打这个人,可那一刻,他只想让对方闭嘴,他再也无法忍受对方的羞辱。
本以为蒋裕京会发怒,会报复,可对方只是慢慢地转过头,脸上的一侧被掌掴出一片泛红的痕迹。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狠狠扣住,力道大得让他踉跄着往前倾了一步。
蒋裕京低头俯视着他,拇指碾过他的脉搏,冷声道:“这些话你不爱听?”
他顿了顿,眼底寒意更深,“不好意思我对无关紧要的人都是这个态度。”
无关紧要的人。
这几个字像冰水泼下,浇得程书懿从头凉到脚。他僵在原地,心脏像是被猛地攥紧又松开,空荡荡地疼。
蒋裕京还在说话,嘲弄的语气像刀子,一下下划破他仅剩的冷静。可他已经听不清了,耳边只剩嗡嗡的轰鸣,光线在视线里模糊,心跳声炸得他头皮发麻。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他不能再让这个人把他碾得更碎。
他拼尽全力甩开那只禁锢住他的手,踉跄着退后一步,转身朝门口冲去。
最后一句,他听清楚了
“程书懿,你已经出局了。”
他没回头,用力甩上门,“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空间一颤。
室内,静得像是坠入了真空。
蒋裕京摔进沙发里,目光落在墙上那副抽象的画作。
画里充满了尖锐的线条,不协调的色块彼此碰撞,看上去混乱、割裂,毫无章法。可他记得,拍下这幅画时,画家的描述是“混乱中的秩序”。
思绪有些飘远,甚至连手机屏幕亮都没察觉。直到急促的铃声刺破沉默,他才回过神,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随后接通。
“说。”
助理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蒋总,程先生刚刚打电话来,说他为新房添置了一些家具,他刚做完治疗,没法过去,货物应该已经送到门口了,请您帮忙签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