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2章(1 / 1)

江舟又将王家村的里正带回了刺史府,并且深悔自?己多事。

当?场打死?了就?不算是谋杀之?类的罪,只问了隐匿尸体。王家村的村民又辩称,当?时没有发现他死?了,以为是逃了。后来?发现了,以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要收葬的。

祝缨听他们说得驴唇不对马嘴,最后竟说到“不认识”,再让他们说下去就?是真的“藐视公堂”了。

祝缨果断地将为首两人给判了,将尸体还归李家村,又行文各处,告知凶手?已死?,追加卷宗至京。杀妻纵火案至此才终于?算完。

判完之?后,祝缨捏了捏鼻梁,将江舟的表现记了一记。胡师姐看她动作还以为她累了,顺手?给她续了热茶。

胡师姐的活计不多,主要是保障安全,也兼一点衙门里的差事。但她不是刺史府的吏员,只是祝缨个人雇来?的帮手?。给祝缨续完茶,她就?又站到了一边,看祝缨忙公务。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晚上,祝缨这儿不用人值夜,胡师姐轻松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此时,邻居项家姑侄屋里的灯还亮着,项安还在?教侄儿。胡师姐顺路去探望了一下,道:“还不睡?”

项安道:“我教他呢,一会儿就?睡。”

看项家姑侄还如之?前,胡师姐回房了。

次日,与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如今安稳宁静,又不乏一些新鲜事,实?是胡师姐人生中最满意的时光。

可是到了这天晚上,不等胡师姐顺路看师妹,项安先敲响了胡师姐的门。

胡师姐拉开院门:“三?娘?你有心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相处数年?,又有师门的名份,出门在?外?情谊比别人更深一点。项安道:“我有点事,也不知道对谁讲好,想同师姐讲。”

胡师姐道:“进来?说。”

两人还如几年?前行商在?外?时一般,坐胡师姐的床上聊天。那时候条件远没有现在?这样的好,项安虽是东家的女儿也是风餐露宿,胡师姐更不用提,两个女孩子经常就?个伴睡一间房。

胡师姐提起被子,将两人的腿盖住,道:“你莫急,慢慢说。”

项安道:“还是初七那天……”

她先说了小女工的事情,说自?己有点发愁。胡师姐道:“你给了她们一口饭吃,这很好呀。”

项安道:“一直当?学徒工也不是个办法,包糖纸能有什么?手?艺?一辈子干这个?纵她们自?己愿意,我也不忍心。有心栽培她们,心里又没有底。”

胡师姐安静地听着。项安从小就?比较有主意。胡师姐知道,这位小娘子说话多半也不是想征求她的意见,就?是看中她嘴严、她只要在?大部分时间安静倾听,然后在?某些时候适时地插两句诸如“然后呢”“那怎么?办”或者是顺着项安话里的意思表示一点赞同就?行。

项安又说:“我自?己是个女人,男人或多或少对我有点儿成见,如果手?下多几个女管事,就?会轻松一些,说话办事也方便?一些。”

胡师姐道:“你管着糖坊,大人也没说不许用女工,你用就?是了。”

“栽培女人却又有另一件难事,即便?是亲生女儿,她也不一定就?留在?家里她。一旦‘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栽培男人也有这样的忧虑,不过男人不容易‘有主儿’,拜了师徒,定了名份,他能自?己做自?己的主,也得孝敬师父。女人哪怕拜了师,教会了她本事、让她知道了糖坊怎么?经营,她咔一下成了‘别人的人’、‘易主’了,功夫全白费了,哭都来?不及!”

“除非能有办法把女工一直留下。要么?是签了卖身契,能用一辈子。最便?捷的办法,当?然就?是……娶了,或者是纳为主人之?妾了。总之?,使她走不脱,也就?不用担心自?己功夫白费。”项安慢慢地说。

“这……”胡师姐此前倒是见过一二类似的事jsg情,但从未想过内中还有这样的原因。原来?,你们当?东家的都是这样想的啊!

项安道:“可这主意我不敢对刺史大人讲。”

“诶?”

因为她自?己也是个女人!怎么?对待女工,就?是教更高?位的人怎么?对待她。

项安道:“刺史大人虽然对女子一向优容,但是一看刺史大人用的女子,一个朱大娘,官都当?了,那是人家干亲,是个守贞的寡妇,听说夫家也立嗣了,心无旁骛。一个江娘子,也当?官了,是个出家人,跟男人一个指头也不沾。小江娘子,一门心思就?是抓贼。杜大姐,也没个嫁人的念头。都是没有私心杂念,能认真为他干事的人。他向来?不往男女之?事上动脑筋。”

由此又想到她自?己。项安是没想好的。父亲在?世的时候,家里有那么?个“招赘”的意思,她自?己也没反对。父亲一死?,打乱了一切计划。她已承担了许多的事务,在?许多事务上有自?己的见解,独独对婚姻没个成算。

今年?过年?回家,母亲、嫂嫂也与她谈起过这件事。事情是由二哥项乐的婚事引起的,家里的想法,要么?娶个知根知底的能干媳妇,要么?,能不能请刺史大人给保个媒,在?梧州城求娶一房合适的妻?

然后就?说到了项安,她们认为项安总得安定下来?。以前是因为父仇,现在?父仇报了,虽说要报答祝大人,可结婚又不耽误报答。以后有了孩子,也教孩子记这一份恩情就?是了。

项安自?以为有点“高?不成、低不就?”,要她还如先前父亲计划的那般寻一个有一技之?长的年?轻后生招到家里来?,她有点不甘心。要让她就?“嫁出去”,那就?更不甘心了。跟刺史府里,她步步高?升,哪家人家能给她现在?这样的信任与自?由?那得是个怎样的男人才值得啊!

这么?些年?,也没遇着让自?己心动的人。然而年?轻姑娘,要发誓现在?就?绝情弃爱,她又下不了这个决心。

这些对胡师姐也不能全说。

项安又说:“我总不能让女工都守活寡不出嫁吧?只要她们出嫁,就?有风险。别说他们了,就?是我也不能如那几位娘子一般……”

胡师姐的注意定转到了项安身上,道:“你别看那几位,她们小半辈子都过去了,你才二十出头,年?纪也不算很大。万一大人再为你做个媒呢?”说着,胡师姐也有点想起自?己的处境来?了。

哪知项安却说:“不能缓,来?不及了。”

“怎么??!家里给你定了亲了?”

项安道:“不是家里,我说的是糖坊,今天,杨坊主他们下帖子请我去说话。说起来?还与过年?时的那个案子有关呢,死?的那个不是糖坊的女工么??就?是杨坊主他们家的。杨坊主因自?己也受牵连过堂,便?说,各坊主一起议个事,要议将女工的工价压一下,且既要保人,还要父兄画押。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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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师姐道:“他是倒霉,遇着无赖,谁都怕。”

项安摇了摇头:“不是那个意思。女工不如男工,干个活还得父兄背书,那我呢?也不如他们?凡事都要我哥点头,或是干脆要搬出大人?以后我还怎么?干?”

杨坊主一说要同行公议,一提“女”字,说的人不在?意,听的人很惊心。

她第一想是杨坊主此举必会影响到她!女工都不值钱了,她一个女管事就?能值钱了?值几个钱?女工不如男工,女人干活还要受到家中父兄的管,还敢栽培女工当?管事吗?那她以后想养几个顺手?的女管事可就?难了。官糖坊还不是她的,她还得管着,要是使不动手?下就?麻烦了。就?是现在?,一些男管事听她的令时也是三?心二意的。

杨坊主他们攻守同盟一建,现在?是炮制女工,接着就?能排挤她。而且她还觉得杨坊主他们有另一个更大的计划控制行会。说什么?还要以后新建的坊主加入进来?之?后也要遵守现在?的公约,这不就?是先进门的给后进门的立规矩么??

都是通房丫头,还想争大小了!哪天说不让她留在?行会,她是走还是赖着?大人是会调离的,到时候她也愿意跟着走。但是这自?己打下的江山,走得灰溜溜,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然后她又想到了女工的工钱已经比男工低了,还要再压?

项安说的都不是胡师姐所擅长的,她想了一下,说:“你现在?要干什么?呢?”

项安犹豫了,她想接着管糖坊,接着干事!女工压价她不介意,但这个父兄画押,她是坚决不想同意的。如果父兄要画押,那她就?不要这样的女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