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对眼,都怔住了。然?后是核对身上的记好,这一点祝缨不?太信,啥记号不?能作假?可?是这两张脸……
石头舅舅抱着石头放声痛哭,石头也懵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傻傻站着,过了一阵儿,双手回抱他的舅舅。石头舅舅哭得更大声了。
祝缨道:“这一个是准了,另一个呢?”
石头家不?是在主寨,而是在山雀岳父地盘上的一个小寨。一般大寨子里的人?不?太容易被?外人?袭扰,小寨子就?容易被?人?欺负。祝缨估计锤子也是这个情况。
但是与石头不?同,山雀岳父拿不?出一个大号锤子出来。他也不?强求,只?是问:“大人?,我可?真带人?走了?”
祝缨道:“他是你的奴隶?”
“那倒不?是。”
“那就?不?能交给你,得交给他的家人?。”祝缨微笑着说,让祁泰取出了那份户籍文书,提笔填了上去?。给石头单开了一户,姓氏也填回了他的本姓,籍贯写了顿县。然?后将文书交给石头。
石头头脑嗡嗡地,他接过了文书,有点愣。石头舅舅倒是个痛快人?,对祝缨行了一礼:“你是好人?。”
祝缨道:“且慢。”
山雀岳父心道:来了!问道:“怎么?”
祝缨让丁贵取出那张花姐给核算的单子,一项一项的念,祝家养一个石头,几年间花得可?比当初一个祝大贵。一句一句念下来,府衙里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的,仇文因是番学博士,也是个陪客,他低声给译了出来。
译一句,石头舅舅的脸就?白一分,再看看外甥,确实养得白胖,衣服也跟头人?家孩子似的。他心慌得厉害,人?也像被?钉住了一样。
祝缨拿起那张纸,放在火盆上引着,看着整张纸都烧成了灰烬,才说:“这些?,算我的。拿上来。”
然?后是石头的行李,他的铺盖、衣服、用的文具等等连同一个妆匣,jsg都抬了出来。祝缨道:“这些?是他用过的东西,我想你们家里一时也未必都备齐了,这些?都给他带走。骨肉团聚是好事,算我随礼吧。”
用了两头骡子驮着,骡也扎绸、东西也扎绸。第三匹骡子让石头坐着,连同他舅舅,一同送走。刺史府里放了一长串的鞭炮,引得许多?人?围观。
来考试的学生?里有福禄县的也有思城县的,人?们引颈观看,指指点点,又互相?打听是怎么回事。有福禄县当年参与过案子的学生?,低低地说着石头的来历。也有思城县的学生?说着思城县的事情。也有人?说,这下终于骨肉团聚了,好事。也有人?惋惜,山里哪里比刺史府好呢?
对这一切,刺史府里都很平静。祝缨目送他们转过街角,就?回来与诸人?协商。
祝缨对山雀岳父道:“人?,我可?好好地交给你啦,他可?不?是奴隶。”
山雀岳父道:“当然?!”
祝缨道:“咱们之?前的公约,这是作数了的?”
“当然?!”
整肃
仇文的脸色难看得像是有人冲他的胃捶了一记重拳。
苏灯戳了他一下, 仇文回过神来,对苏灯点点头,苏灯也回了他一个牵强的笑容。反观另一边, 祝缨与山雀岳父二人仍然一切如旧, 苏鸣鸾等看客也都仿佛是围观了“在路上捡了个包归还?失主”事?件的欣慰表情。
一群又在说《公约》的事?,山雀岳父觉得祝缨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没有再?提出别的什么问题。刺史府里?设宴, 祝缨与他们相谈甚欢。
山雀岳父还?要表个态:“大人果然说话算数把羊归还?了, 这草料钱可够贵了,不能让大人吃亏。”
祝缨和?气地说:“他亲舅舅来接人,这是骨肉团聚的贺礼。再?提钱可就没意思啦。你?缺这点儿还?是我缺这点儿?这都不是事?儿。”
苏鸣鸾道:“你?们两位再?这么推让下去, 我们就要看打盹了。”很自然地将话题岔开,他们又说些合作上的事?情。眼下主要是番学, 苏鸣鸾又说也要去番学看看之类。
刺史府外面又热闹出了新花样, 石头的来历牵出了黄十二郎的案子,黄十二郎家里?的事?被越传越邪乎,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编出来“不修德,生不出儿子来”“就该妻离子散”的报因篇了。
一片热闹之中?一天结束了,山雀岳父挺满意,打算稍作休息之后?第二天就返回。临行前夜, 他到女婿的住处再?看一看外孙。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发还?小, 或许是家里?天天打群架的缘故, 这孩子看起来颇为镇定。山雀岳父说:“外公明天就要走啦, 又要有两个月见不着外公啦。”
他掰了一下指头说:“以前不见的时候也长。”
山雀岳父一噎。
郎锟铻哭笑不得:“去!”一个音把儿子赶走,自己好与岳父说话。他听山雀岳父说“七年?”的时候, 就隐约有了一点期盼,也想知道祝缨的态度。他并不反对岳父, 唯一担心的是这样做是不是显得不太好看。
如今山雀岳父试出了祝缨的态度,郎锟铻也跟着放心了,就又对岳父说:“您对义父是不是太不客气了?”
山雀岳父撇了撇嘴,问道:“那你?可拦着我呀?”
郎锟铻摸了摸鼻子,山雀岳父道:“阿苏家的信他,咱不得不跟,免教他们合起伙儿来对付咱们。可要是就这样什么事?都听他的了,还?不如真与他们两个真刀真枪地干一场,输了再?听他们的。”
郎锟铻被说中?心事?,又摸了摸鼻子。
山雀岳父道:“打了一场,输了,是我本事?不够。没打过就全听话了,就是脑子不够!他比别的官好,别的官那都是什么东西?比丑婆娘好看一点儿,也不能说是个俏媳妇了!得亲眼看清楚了。”
郎锟铻道:“那现在算清楚了?”
山雀岳父道:“看到眉眼了。”
郎锟铻失笑:“总算不是个影子了。”
翁婿二人都笑了,山雀岳父看着外孙在外间玩耍,叹了口气:“阿苏家确实?变好了。那个女人,她是个女人,可以什么都不管,她什么都敢试。阿苏家本来就不是她的,做坏了她也不心疼。咱们不一样,手里?的是自己的东西。
山里?就这么多人,别光看也有人投你?,阿苏家得到的更多!她得一块金,你?得一根针,事?情要是对阿苏家利益太大,咱就要多想想!”
郎锟铻点点头。
山雀岳父又说:“你?们都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当年?也是,好些人看着山下兵马强壮、又富,打也打不过,就说不如听命。呵!结果呢?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他弄的那个石头城,好些人,不知道要干什么!反正,咱们得先守好自家的寨子!别叫人都跑了。还?要修路,也先别答应得太痛快了。你?帮他修那个石头城就太热心啦!他说是市集,你?看现在呢?!人家开始种田了!”
郎锟铻道:“山下的人都喜欢田地,那是他们的谷仓钱袋。”
“他要个谷仓,也不是不行。要咱们家的奴隶往外跑,那可不行!你?寨子里?的人都打好手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