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德揣了钱袋回了自己的房里,将银铤倒出来一?数,心道?:再添上这些,给干爹办寿礼就不用动我预备买宅子的钱啦。宅子,要有个池塘,养鱼。哼,吃鱼。
张仙姑这鱼吃得也不是很开心,早经遗忘的记忆又被翻了出来,吃也堵得慌。
偏祝大还挺没?眼色的问:“这是个什么事?儿?”
祝缨道?:“白天在宫里,说起?吃饭的事?儿。陛下赐了就吃呗,我尝尝味儿,要是吃顺了口,我看看能不能把食谱扒出来。”
扒个鬼啊!一?道?看起?来好像认识的菜,吃嘴里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制的。
张仙姑低声道?:“不用啦。咱们粗茶淡饭的就很好,硬挨着人?家的,也装不像。”
祝缨道?:“那行,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完晚饭,花姐自动去?与?张仙姑聊天,到睡觉的时候张仙姑又恢复了精神,可以张牙舞爪地要挠祝大:“你?有完没?完啦?!我给你?拉宫门口讨饭去??”
祝大道?:“你?小点儿声!别叫人?听着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两下偃旗息鼓。
祝缨第二天依旧是早起?去?上朝,带着个腰牌,站完了班,接着忙一?些扫尾的事?儿。她得给父母请封,得领自己的告身,还得跟吏部协调接下来她自己的手下的任命。南府官员要升级,新设官员要定人?,再给顾同弄个差不多的地方。然后还得跟户部打交道?,跟大理寺、鸿胪寺等接下来必然会与?梧州有公务往来的衙司打交道?。
有些事?情得赶早打招呼,譬如,官服有时候可以自制,官印却不能私铸,等人?铸印还要时间呢。总不能快要走了发?现印还没?弄好。
她还是先去?政事?堂里蹲点丞相,皇帝的一?桌菜她家吃了,糖税的事?情可还没?定下来呢!她自己去?找户部要减糖税的定价,窦朋不把她轰出去?就不错了。得政事?堂发?了话?,她才能让窦朋跟她坐下来“聊”这个税的事?,不然人?家不跟她谈。
她顺手把自己写的请封的奏本给交了,就在政事?堂的廊下站着等。孙一?丹还在政事?堂做事?,也依旧请祝缨到值房里坐等。祝缨道?:“我多站一?会儿,等会儿要求什么事?儿才能准呐。”
孙一?丹笑道?:“祝大人?有什么事?是不准的呢?”
祝缨道?:“那可说不好。”
闲磕了一?阵儿,一?个小宦官匆匆走过来,说:“都忙什么呢?陛下说……诶?祝大人?,正找您呢!”
祝缨忙问:“有什么事?么?”
小宦官笑道?:“一?转眼您就不见了踪影,陛下与?相公们说事?,说有事?要问您。请吧。”
祝缨只好跟着他往里走,他们到了大殿后的一?座殿前停下。小宦官道?:“相公们与?窦尚书他们都在里面了。”去?通报了,然后出来叫祝缨进去?。
昨天本来就是在说糖的事?情,以前的经验,这种事?需要下面议个大概了,再拿到皇帝的面前。窦朋才做户部尚书没?多久,冼敬留给他的坑并不多,接手的摊子没?有想象中的糟糕,正准备大干一?场,皇帝和政事?堂留下了他,告诉他:糖税得减!
这怎么行?!
窦朋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才接手户部,凭什么就要减他的收入?朝廷要花钱的时候如果?他拿不出钱来,就是他的失职。到时候他说“糖税少了所以不够用”,上头是不会体?谅他的难处的。
窦朋仗着自己是尚书,借留下来面圣的机会当面提出了反对。
因为昨天的一?个故事?,皇帝对祝缨的兴趣多了一?点儿。他见窦朋反对就多过问了几句,让窦朋等人?与?祝缨在御前讨论这个事?情。老头子想看个热闹。
祝缨就被从政事?堂里薅了过来。
窦朋卷起?了袖子,等着祝缨。旁边还有一?个看热闹的司农寺卿。司农寺的活儿跟户部有关?联,其?辖下的太仓署就是祝缨才做官的时候领俸禄的地方。此外窦朋还带了他的度支郎中。
祝缨一?脚踏进殿里,背上就是一?寒,只见皇帝微笑,丞相也微笑,窦朋的眼神却相当的不善!
皇帝咳嗽一?声:“糖税的事?情,你?且说来。”
祝缨看看窦朋,将自己对政事?堂说过的话?又简要说了一?遍:“商家讲薄利多销,收税也是一?样的。货多了,收得才多。一?时重税,无异于杀鸡取卵。糖也类比于盐,并非为了逐利,而是为了食用,就不能以得税抑商的想法来办它。”
窦朋道?:“那要多久?不管多久,眼前怎么办?”一?个皇帝越到后期花钱的事?儿就越多,你?还不能说他败家!
祝缨是有准备的,她说:“南府……哦,梧州三县的产量如果?无意?外,明年?就能翻一?番。我会接着试验,让它产量更高一?些。一?旦成型,我把制糖的法子公开,让凡有心有力?的人?都能制糖。”
窦朋的眼睛瞪大了一?点,说:“此事?断不可行!糖是重利!一?旦放开,人?皆种蔗而不种粮,产粮既少,国家财赋不足,又易饥荒,动摇国本!”
祝缨道?:“尚书想想甘蔗的产地,北方是种不了的。南方也要合适的地方产的甘蔗才好,次等的甘蔗制糖效果?不佳,或者无人?收购或者自制成本高比不过别人?,很快就会种不下去?。”
窦朋道?:“荒唐!那也要耽误好些功夫。再者依旧是要占用南方的耕地,南方也不能减产。”
祝缨道?:“宿麦已经逐渐种开了,据我所知,除了梧州三县与?河东县,毗邻之州府亦已推广。粮食总产量不会减少,反而略有盈余,能改善生活。”
她又将老乡陈知府、与?郑家有关?系的卢刺史等人?的名字报了上来,说这些人?已经开始种宿麦了。稻麦两jsg季,产量不能保证一?定是翻一?番,但也能腾出来不少土地种甘蔗。反正,现在是足够的。
施鲲喉咙发?痒,咳嗽了一?声,宿麦?这怎么像是串起?来了?
窦朋微微皱眉,仍然嫌最近糖税如果?大降于他不利。虽说糖税之类不是国家财赋的大头,少一?点也是少!
祝缨道?:“您看,之前四县的完粮纳税并没?有减少吧?且地方官员也不至于眼看着下面的人?统统种甘蔗吧?我种了甘蔗,税也没?少交呀。”
但这还是不能解决窦朋现在的问题!他说:“不谋全局不足以谋一?隅,然而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眼下怎么办?今年?纵使你?交得没?少,糖税一?减,别处又要少了,不能这么减。”
祝缨道?:“当然啦,那分批分部行么?”
皇帝道?:“你?详细说说。”
祝缨道?:“譬如,我梧州的糖价低,就照低价的来……”
窦朋乐了:“那他们别的就更卖不过你?了!卖不出去?,别州以此为生的人?怎么办?我的税怎么办?”
祝缨道?:“不是那个意?思,大人?请看,数是不是这么算的?单价乘以总量就是总数?”
窦朋点了点头。
皇帝道?:“怎么说?”
祝缨道?:“一?州所产总量就收这么多的税,以后量多了,依旧是收这么多。以现在一?州糖税为例,若现在是一?千斤糖,卖出后收税一?万钱。就以一?万钱为准,以后卖出两千斤糖,还是收一?万钱。将现在的税金固定,能产多少、卖多少,各凭本领。朝廷的商税不减,百姓的支出不增反降。”
窦朋道?:“即使日后产糖再多,朝廷赋税也不会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