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小吴斥他,再对?祝缨告密,“大人,冷大人要走!不是押粮上?京,是回京之后就不回来了!您再看?看?这?两天没来得及送到的邸报!哎哟,动了不少人呢!新刺史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那、那咱们?怎么办呀?”
祝缨嗤笑一声:“凉办。”
哪年没有官员调动呢?除了路上?病死的福禄县令,就祝缨在本州的这?几年里,本州折损的官员不是调走,是折损,包括路上?死的,到了之后几个月内死的,就有九个。其中有三个县令,一个司马。三个县令里,有一个病死的,一个过河淹死的,另一个人家压根就没来。
远的不说,冷云路上?还大病一场呢,条件差点儿?现?在坟头树都能结果子了。
小吴道:“可是冷大人一走换了新的人做刺史,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气。您虽不怕他,他要恶心人也怪麻烦的。不得早点儿?准备么?”
祝缨道:“谁告诉你冷刺史要调走不回来了?”
小吴道:“都这?么说,他已往京中运了好些个东西?了,家里如夫人也收拾了行李了,一应人都带走!要回来,不能一个先生不留。要说交割,他也没与鲁刺史交割呀。下官看?,他不会等新人来了,这?可怎么办?他才到的时?候不懂,来个新的,万一看?到账目亏空,着落到各府县来补……”
南府本来很穷的,都是祝缨带着他们?才有了一点积蓄!且冷云已经喂好了,新来一个还得从头送礼从头开始喂。
小吴一个头两个大。
祝缨反问道:“冷刺史的调令下来了?”
“诶?那、那他要是走,多半是收到风声了……”
祝缨将那一叠邸报拍到顾同手上?:“你看?呢?”
顾同严肃地说:“小吴哥说得有理。”
祝缨嗤笑一声:“你们?看?到他上?本了?看?到政事堂画押了?看?到陛下画敕了?看?到邸报上?说,他已经不是本州刺史了?”
二人本来觉得推测得有理,现?在又?都不确定了。顾同问道:“难道,他还走不成吗?”
“哪怕要离任也不会是现?在,”祝缨叹了口气,“宿麦还没全成,他要做双季稻也没做。后者或许会放弃,你们?想想宿麦是什么时?候收?明年春天!我要是他,哪怕不管双季稻了、哪怕真的想走,回到京城也快过年了,稍拖一拖,拖到明春收获。刺史与别驾轮番入京,合乎朝廷法度,到时?候消息一传,这?份统筹之功还是他的。他人又?在京里,领功也方倒、调任也方便。”
小吴自认家学渊源,看?透了许多官员的心思,也就祝缨他看?不懂,这?个冷云,他一向是不很看?得起的。纨绔,不顽劣,胎投得好所以散漫,没心没肺的。哪知这?样的一个人,经祝缨一解说竟还能有这?样的心机!贵人想的事儿?,还真跟人不一样。
顾同依旧勇敢地表示出了怀疑:“冷大人能有这?个城府?”
“就算他没有,冷侯也会让他有。现?在着急为时?尚早,咱们?的顶头上?司还是他。”
顾同、小吴都想:那以后呢?您要有什么办法,赶紧安排呀!
小吴甚至想主动请缨为祝缨送信入京了!南府有几天舒心日子不容易。
祝缨抱着卷宗,道:“行了,都歇着吧。哦,对?了,牛金,去叫仇文过来,到书?房等我。”
祝缨将卷宗带到后衙,交丁贵往书?房里放好,她自己先去梳洗沐浴。
一进后院,就听蒋寡妇说:“回来了!”
然后是花姐跑了出来:“来了!”
祝缨道:“我这?回可没耽搁时?间,我按时?回来的。”
蒋寡妇笑道:“不是那个话?,是有好事儿?的。大人猜,谁来了?”
祝缨道:“什么好事儿??”
花姐道:“福姐她们?家来送……”
话?没说完,张仙姑那儿?一堆人出来,除张仙姑外,还有几个眼熟的人。一个年轻的妇人搀着张仙姑的胳膊,竟是当初状告黄十二郎的李福姐!李福姐一身簇新的艳色衣服,头上?戴着大红的绢花,她哥哥和父母也在,衣服都洗得很干净,脸上?带着有点局促的笑。微弯着膝盖,稍稍躬着腰。
祝缨道:“进去坐下说吧。”她先不换衣服了,到了张仙姑房里,宾主再坐定,李家人说明了来意。
李福姐回到了娘家,到今年要结婚了。念及祝缨当年的活命之恩,必得送些喜酒、喜饼之类。虽说府衙不缺这?个,也是他们?的心意。起先已经来了一趟了,半路听说祝缨进山了,这?又?来了第二趟,终于?将准备好的酒食之类送出,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祝缨笑道:“那很好啊!我也有贺礼给你。”
张仙姑道:“我们?都想到啦!”乡间随礼,一点钱、一点米之类,知府给得多些,张仙姑说还给了二斤糖。
李家老两口实在,都说:“太太太贵重了。”
“小两口,甜蜜蜜的才好。”张仙姑说,比起士绅娘子们?的奉承,她更喜欢与这?些人相?处。
老两口还是不太敢收,花姐等人都说:“收下吧。”
张仙姑也跟了一句,道:“是啊,你看?喜酒、喜饼都给我了,我不得回你们?点喜糖?”
祝缨笑道:“收下吧。”
他们?才收了,祝缨又?问对?方是什么人,得知是同村的后生。再问他们?的生活如何,收成如何,官吏们?怎么样,这?一路走过来道上?好不好走等等。聊了半天,直到问得差不多了,又?让留饭,自己才回房收拾整齐她还有一个人要见。
仇文已经在书?房里正襟危坐良久了。
他这?次也跟随进山,自认差使也办得漂亮,觉得自己仿佛是离“开化”越来越近了,不知道现?在又?要派给他什么事呢?
他喝了一碗茶之后,丁贵说:“大人有些事,你先等一会儿?。”又?给他续茶。
仇文听他这?么说就拒绝了第二碗茶,担心喝水太大会误事。
这?种担心是对?的,他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祝缨才来到书?房。一见面就说:“久等了。”
仇文忙说:“哪里哪里,没有等很久。”
“坐吧。”
宾主坐下,仇文也依旧不再喝新上?的热茶,而是等祝缨的吩咐。难道是下一次的贸易?还是……
祝缨道:“你以前在寨子里并不是商人?”她打听过jsg了,仇文家跟郎锟铻也是远亲,也小有一点地位。什么打猎啦、干头人分派的一些差事啦,啥事儿?都能干一点。是个“管人的”人。
“大人莫提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