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将陛下放在前面?!第二,东宫是陛下之子,儿?子不能越过老子。剩下的自己?想,不会用典就不要乱典,将错字、别字都检查一遍,不要叫人说不学无术。”谁也不指望偏僻地方的小官能写出什么惊世?的文章来,差不多合格就行了。泯然众人才?是最安全的。
南府不需要在这件事上出头露脸!不惊动任何人地蒙混过关是最好?的。
吩咐完,祝缨就让各人写稿去?了,又?告诉荆纲,三日后这边奏本就凑一块儿?往京城送了,他得?在日期之前写好?送过来。荆纲忙答应了。
小吴那儿?已经带人取了白布,开始裁白布、换灯笼、设祭桌等等。
一切收拾好?了,荆纲也跟着府衙里哭灵。郭县令则是回隔壁县衙,一进去?就听到里面?也在哭府衙的正式公文也到了,县丞先给拆看?了。
如此,一日两?祭,哭完了各人该干嘛还干嘛,只是做事时不免添了一些疏漏。府衙外,百姓们倒是哭的不太多,却也都窃窃私语,慌,又?不太慌。太子死了,与升斗小民又?有什么有关系呢?太子也没有什么德政惠泽此方百姓。不过听说太子死了不是件好?事,大家也跟着慌了一下,接着将明显喜庆的幌子之类摘了也就如此了。
祝缨安排完前衙,腰上系条白布,亲自到府里走了一圈,只见文吏、衙役们也不哭了,却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他们与这朝堂上的事情无关,却又?都很关心朝堂上的事儿?,也只有他们才?能像模像样地讨论:“这下,该立太孙了吧?”“不对,听说太孙还小,得?立皇子吧?”
祝缨咳嗽一声,众人吓得?缩了脖子。祝缨道?:“传我令,不许妄议东宫!听到一次,二十板子,两?次,四十,三次,八十!再议,杖毙!”
众人噤若寒蝉。
祝缨又?巡了一回府衙,将几个心不在焉的给斥了几句,眼看?府衙里运转正常了,她才?转到后衙去?。
后衙,家里已经忙上了。
种完宿麦之后,离除夕就很近了,祝缨给京城的年?礼都在路上了,家里今年?人口多了许多。除离巧儿?回家,项乐、项安、顾同可能回家,其他人都没别的地方去?,还是跟祝家过年?,这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去?了!
进了腊月就开始准备了。这头才?给小姑娘准备着红头绳、小红鞋,给小小子准备红底儿?的虎头帽子,剪窗花的红纸才?买回来,置新衣的红布才?拿出来,太子死了!
张仙姑难过了半天:“哎哟,太子,和?气人呐!”
巧儿?等女仆对太子的生死兴趣不大,但是对张仙姑这句话兴趣有点大,连几个寡也都问:“老封君,您见过太子?”
“诶,也就一面?儿?,说几句话,和?气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走了呢?”
一旁杜大姐比她们要难过得?多,也不知道?为什么,京城出来的人对皇家的感情总要深厚一些。
花姐比她们都急,祝缨是做官的,东宫薨了,接下来官员们受到的影响肯定更大,这可怎么办呢?她一边将腰间一个彩绣的香囊摘了下来,一边忧jsg愁。旁边几个孩子都是一脸的无所谓。
冷不丁的,正在外面?团团转的祝大说了一声:“前头忙完了?!”
大家一齐去?迎祝缨,祝缨扫了一眼,道?:“收拾收拾吧,就是今年?不能热闹了。”
张仙姑还惦记着太子怎么就死了,祝缨道?:“别念叨也别乱猜,隔着三千里能猜着什么呢?再过些日子我就要上府城见冷大人了,他兴许知道?。”
祝大道?:“郑大人得?亏不在东宫了。”
祝缨心说:他这回可亏大发了!
看?几个猴子,仍是泾渭分明的两?派,祝缨摇了摇头,到前面?去?写她的奏本去?了。才?写完,小吴跑了进来:“大人,我实?在写不来啊!”
祝缨道?:“写,我给你审稿子。”
小吴只得?自己?写了个,字数比祁泰的少?一半儿?,也没什么典故,祝缨给他圈出错字,又?让他把拍皇帝马屁拍得?太过份的几句删掉,小吴脸都青了,删掉这几句,越发显得?少?了,他肚里没词了,这可怎么是好??
祝缨只好?又?给他补了几句,告诫他:“你要再这样,以?后就没法儿?办了!上下往来的奏本公文自己?都不懂,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小吴道?:“学!我学!”顾同个半桶水,他跟着顾同学,最近衙门事多,两?人学习的时候就少?,未免懈怠,这不,欠账了。
接下来两?天其他人的奏本也陆续交了上来,祝缨当面?不说,私下还是看?过了再让发出去?的。章司马和?荆纲写得?很顺,她不打算改,其他人的只要没有犯忌讳的用语,她也不管。只有张司兵写的跟小吴差不多水准,被她揪了来改了一回才?一统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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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一过,祭桌撤了,一些用品也烧了。
荆纲腰系白布,到府衙来辞行。虽然现在赶回去?也晚了,不是京城,百姓给皇帝戴孝都没那么长的时间,但还得?回去?。
他又?送了一份礼物,这次还是携父母妻儿?前来的。
荆纲此来就为一件事托付家人。
祝缨在后衙见的他们,荆纲道?:“下官这便辞去?,家中大人还请大人照看?。有违法事,大人只管处置。”
祝缨道?:“府上就在南府,我自然会看?顾。”
荆纲苦笑一声:“父母老迈,或有耳目混沌之时,还望大人海涵。大人有何德政,荆家必响应大人。”他看?了一眼父亲。
荆老封翁比之前也老实?了许多,道?:“大人看?我老眼昏花面?上。”
祝缨道?:“这是哪里话?好?好?相处,日子长着呢。”
荆纲又?说:“下官要赶路回去?,携带家眷不方便,拙荆待春暖花开再回,此番我将带五郎回去?。”他想过了,弟弟还是自己?教吧!搁家里,父母管不住,弟妹也确实?难管一个在外面?疯浪的丈夫,万一再撞到祝缨手里,能指望人家饶他几次?还是带走!
祝缨道?:“怕到了地方有人因你而奉承他,你越严厉外面?越放纵,一张一弛之间大寒大暑不伦不类。你可要多上心了。”
荆纲道?:“是。”
略叙一阵儿?,荆纲就回家揪着弟弟走了。荆五郎不用去?考府学的选拔丢人现眼,荆纲也没能在府学里讲成学。祝缨扼腕。
如今府学里估摸着也没心了,祝缨又?去?了一趟府学。
府学里果然是比较躁动的,他们与府里的文吏衙役们有着共同的兴趣妄议大政。对谁会是新任的储君十分的感兴趣。
祝缨没打招呼就混进了府学,她没蓄须,换身青袍,看?起来跟个年?轻学子似的。蹲着听了好?一阵儿?,才?站起来抖抖脚,对争执着“立嫡”、“立长”还是“立爱”的学子们说:“陛下家才?逢新丧,你们就在这儿?说这个,不合适。东宫建储二十余年?,尸骨未寒,就以?大义的名份讨论他身后之位,不妥。做人呢,有点儿?人情味儿?更好?些。给逝者一些体面?,给生者一些关怀,朝中君臣也不会误了大事的。”
理由?是冠冕堂皇的。学生说一说朝政的事,她也不骂学生见识短不配讨论这个。
她不训斥,知道?这事儿?堵不了人的口,不说府学了,就是京城高官,这会儿?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呢。
学生们因她和?气,都老实?长揖请罪。最激昂的邹进贤也只说:“学生们只是发急,并无他意。”
祝缨点点头:“不必跟着我,博士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