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关切地问:“前番黄十二郎的案子,我手头也?紧,并不曾分?拨太?多。如何听校尉的口气,似乎觉得还不错?可是营中稍有些……”
梅校尉心?领神会,道:“人吃马嚼的!且在?一地驻扎得久了,不免有人拖家带口。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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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道:“长?此以往,岂不要军心?涣散了?那可不成!可惜我在?福禄县的时候被参过,不好再犯。”
她给梅校尉出了两个主意,第?一,宿麦种?子她白给梅校尉,使梅校尉所管的田地可以种?两季。第?二,她给钱,用的正当理由?是南方潮湿,器物容易损坏,用作更换甲胄的补贴。当然不是每年全换新的,而是以轮换的名义。这笔钱也?是按照品级来分?发,梅校尉拿最?多的,底下依次递减。
“眼下不敢多给,福禄县百来号人还罢了,校尉这两千人,有点儿犯忌讳。”
梅校尉道:“不错,领兵在?外,还是谨慎些好。”
祝缨又给他许诺,以后如果南府有什么新的进项,梅校尉可以参与。梅校尉问道:“也?是橘子吗?我那里的地,倒也?可以种?。本钱也?有一些。并非我贪财,粮饷自开国初定了下来,这么些年了没怎么见涨啊!”
祝缨道:“懂,我们的俸禄也?是。”
“俸禄还涨了点儿,”梅校尉公平地说,“又有田可免税,士卒的粮饷就千难万难,一加,就要加多少万人,啧!户部、政事堂一听就要摇头,每每只?肯给一点儿。这里又不同于?他们太?平地界,剿匪人手不够时,还要自募些,粮饷我们自己就要犯愁啦。”
祝缨道:“我在?一日,便与校尉共甘苦。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大人只?管说。”
“请严明军纪。”
“哎?这话就不对了吧?我的部下绝没人乱来!”
祝缨笑道:“要有人乱来,我就该与校尉理论,而不是请求啦。”
“哦哦。我道又是谁胡说八道呢。”
“因我以后必有事要托校尉,不得不先?讲明。”
“哦。什么事?”
“现在?说了就不灵了,到时候校尉就知道了。”
梅校尉的胃口被吊得高高的,又得不到解答,只?得带着一些钱囊将丰的好消息回营了。
祝缨一回来又是一番忙,才安静下来,京中公文的批复也?下来了。
大理寺、刑部核准了她的判罚,司法佐、司功佐二人流放,这天,他们被拖到府门外各敲了二十板子,再上枷,一路被发配了出去。
府城里的士绅们都摒息凝神,很担心?她又要拿谁开刀。不想她却不大动士绅了,她又去了一趟府学,看了学生们月考的卷子。再出了一道公文,公布了自己之?前与四县的县令们“商定”的结果。即名额的分?配。
祝缨一向有一个理念,得让人能沾着好处,才能将人捆得更紧。公文下来的时候,唯南平县议论纷纷,南平县的成绩一向是最?好的,学子们便以为这是夺南平县的资格来给其他三县。他们联名上书,由?学生里成绩最?好的一个叫邹进贤的递进了府衙。
祝缨展卷一看,不由?一笑。将学生们召到了府衙内,再命博士将学生们的籍贯一一列出。
邹进贤道:“大人,以此看来,四县是都有二人以上,仿佛没有改变。然而有的县只?有二人,县内若推荐不学无术者入学,再以通识功课者考试,是白骗两个名额,又当如何?”
“举荐之?人也?要复核。”祝缨很耐心?地对他们说,“若文理不通,追责举荐之?人。”
邹进贤等人还是不愿接受:“敢问大人,即便通了,也?可能考不过,是也?不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府学之?内尚有滥竽充数者?”
祝缨淡淡地道:“滥竽充数的荆五已革了去。”
邹进贤默了一下,荆五郎确实学问不佳,要说他能自己考进来,邹进贤也?是不信的。他说:“以往,无力争执,因大人与前人不同,学生们才来进言。若大人也?是庸碌无为之?人,学生们不说便是。”
祝缨没有生气,她走了下来,和?气地问道:“福禄县,是南府所连吗?”
“是。”
“是朝廷所有吗?”
“是。”
“福禄县的读书人,是读的圣贤书吗?”
“是,可是读不好……”
祝缨道:“既然是,朝廷就不能放手,不能不管他们。”
“大人何不选派大儒讲学呢?且大人任福禄县令之?后,也?是举办学校,不是也?能有人考进来吗?”
学生们都比较信服邹进贤,听他说得有道理,且不能理解祝缨所言。“能者上、庸者下”不是么?他们开始窃窃私语,博士急忙维持秩序。
祝缨问道:“南府考出去的,又有几人?你凭本事能考到哪儿?”
邹进贤涨红了脸,他知道自己的学问拿出去或许未必能入更高的学府,国子监的教材他也?看过了,赵苏抄的讲义他也?看过了。天下能人当然是很多的,学问好的人他服,却见不得有人偷机取巧的。
祝缨叹了口气:“书呆子啊。我以前是福禄县令,现在?又使府学常年分?给福禄县名额,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邹进贤道:“愿听大人教诲。”
“你觉得我是循私念旧,还是眼界更大一些,认为南府也?是朝廷所辖、南府的学生也?应该准备有机会到州城、京城更高的学府见见世面?嗯?”
“那学生也?愿意用功考出去。”
祝缨轻描淡写地说:“考个屁,不给你们见识一下,你连自己差在?哪儿都不知道,你读的课本都是缺的,拿什么考?要说自己负笈求学是不是?去京城游学是不是?你们自己个儿跟蛐蛐儿似的自个儿斗出个头名来,那要本地官员干什么?要朝廷干什么?你自己能干,也?不能绝了别人的路。我与别人之?不同,正在?此处。”
邹进贤还想说什么,后面同学已经拉住了他。他们都听明白了祝缨的意思,给福禄县争名额,不是只?为了福禄县,而是基于?她“众生平等”的想法,也?会为南府学子争取类似更高学府的名额。
得按住邹进贤!
学生们七手八脚又心?潮澎湃,博士也?有点激动,道:“大人,邹进贤年轻气盛,会想明白的。”
祝缨道:“府学的卷子我看过了,内有几个狗屁不通的,连我都看不下去!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