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1 / 1)

很快,赃物都取了来,祝缨道:“核对,画押,留档,再?让他们取走。”

李司法道:“是。”

荆五郎小两口去看首饰、画押,祝缨对荆老封翁道:“府上既能养出荆纲这样的人才来,家教?想必不差,如何对幼子倒宽纵了,你将他领回好?好?管教?。”

“哎。”

那边小两口又口角了起?来,荆五娘低声道:“我的东西,你敢再?动动试试。平日里必没少给那贱人钱物,你等着,我必一文不少地追索回来。”

荆五郎一直沉默不语,此时终于憋了一句:“我家的东西,我爱怎样就怎样,怎么就成了你的了?!”

“大嫂送我的。”

“那是我荆家的大嫂。”荆五郎哼哼着说。

祝缨伸出双手,骈起?中指和食指在太阳穴上轻轻地打了几个小圈儿,开口道:“王司功。”

王司功起?身?:“在。”

祝缨道:“荆五心性?未定,从今天起?,从府学里除名。交其父带回,严加管教?!”

正在准备道谢攀交情的荆老封翁、正在拌嘴的荆五小夫妇俩听到这一声都惊呆了!三人仿佛被雷劈到一般,荆老封翁头一个回过神来,想向祝缨讨情:“大人,念在他年幼……”

荆五娘子也?马上说:“大人!明明是那个贱人勾搭着别?人男人,怎么不罚那个贱人,倒罚起?我们来了?”

祝缨又指指荆五娘子道:“你也?小心了,将别?人头发踩到脚下是什么意思?以后自家也?谨慎一些?,不要再?犯了,都改了过来吧,再?变本加厉,就要问?你个行压胜之法了!”荆五娘子要是从个扎的小人儿身?上掏出个头发来,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只能将荆五娘正法了。

压胜、求媚,都是罪过。律法里写得明明白白的。无聊可笑,但是它就是被写进法里了。

祝缨这里是提醒,荆老封翁吓了一大跳,李司法暗暗佩服。荆五娘子被噎住了,她想说什么,又说出来。压胜不是好?事儿,这个她还?是知道的。可是又实在不甘心,不看着贱人的凄惨下场,她这口气是永远咽不下去的。

连拿回首饰的快乐都消失不见?了。

王司功、李司法也?都不愿意将府衙里的事儿张扬出去,更不想被荆五娘这么指使来指使去的。娇娇那个女典狱,他们以往有所?耳闻,此女不大入他们的眼,可再?怎么着也?是府衙的人!没到推她出去祭旗的时候,哪怕发落了,也?是府衙里关起?门来的事。

王司功心道:不提其他,这荆五干的也?不是个读书人该干的事儿,单说偷老婆东西这事儿,让他从学里赶出去也?不能说理由不正当?。这妇人有这样的丈夫也?是可怜,这般泼悍又实在可恶,怨不得丈夫要往外面跑了。家有悍妻,换谁都找个地方喘口气。

王司功冷冷地道:“老封翁,令媳这在教?府衙做事?”

李司法道:“大人,既然是他们所?请,不如开堂来审!”

祝缨心道:你也?够损的,公审,荆五两口子是苦主?,他们是没有身?份的。这个“身?份”是指官身?、诰命之类,府衙认真起?jsg来,是不可能接受荆家派个管事代荆五过堂的。到时候他们就会与当?初黄十二郎在福禄县衙时一样,面前再?没了遮掩、身?边再?没了打手。

祝缨道:“好?了,就这样吧。老翁,带回去管教?吧。送客。”

荆老封翁想发作,想倚老卖倚,终于还?是站了起?来说了求情的话:“大人,总要给孩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祝缨道:“升堂吧!”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荆五两口子押了起?来。二人尚未反应过来,荆五娘子道:“大人、大人,这是怎么了?!!!”

荆老封翁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的气了,大家一向和气,现在这个小知府开头说得好?好?的,突然翻脸夺了他儿子的学生资格,又要让他家人上堂被指点。他脑子一时没转过筋来,道:“大人,既然是我教?子无方,大人要升堂,我便陪上堂。也?不用您给礼遇,更不用赐一张椅子,我站着听就是了。”

祝缨对荆老封翁道:“哦,你是封翁该有座儿的,不用你提醒我世上还?有一个荆纲。他,我来参!修齐治平,不能齐家,就不要出门丢人,他还?是回来好?好?侍奉父母、教?导这个‘还?是孩子’的幼弟吧。”

荆老封翁猛然警醒,慌忙跪了下来,流泪道:“是老朽老糊涂了!请大人垂怜!这便带这逆子回家好?好?管教?!再?不敢给大人添麻烦了!大人饶命!”

“升堂。”祝缨说。

惯的毛病!

王司功、李司法面面相觑,他们出声只为?恐吓,不是真的想动手。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小小声劝了一句:“大人,荆纲是本府这些?年来……”

“南府没人了吗?”祝缨指着王司功道,“过两天你与我一同去整顿府学!偷老婆私房的东西都能进府学,这里头都收了些?什么玩艺儿?”

她真的升了堂,府衙起?先被他整顿了一番,衙役们此时也?不敢躲懒,拖着水火棍到大堂站成两列。荆五娘子终于知道了厉害,在堂上说:“大人,我们认栽!我们认……”

“你栽什么上了?事实俱在,还?用你认?”祝缨问?。

荆五娘子一个哆嗦,不敢再?言语。

新知府继上任之后清查府衙,这还?是头一回审外面的案子!门外早有好?事者探头探脑了。府衙比县衙规制更大,祝缨又是新来,本地百姓不熟悉她的为?人,不太敢随便进来。

里面动静不小,祝缨还?是给荆老封翁设了座儿。荆老封翁仿佛椅子上有牙在咬他似的,坐也?坐不稳了。王司法见?祝缨神色如常,正常地传了盗贼、娇娇、荆五夫妻过来对质。

荆五娘子一见?娇娇就张着两爪恨不得将她撕烂了,衙役也?不敢上手拦,拿棍子将二人隔开。祝缨对王司法道:“这样不雅,还?是要再?招几个正常的女差役。”

王司法一看,荆五娘子虽然泼悍到底是士绅家的女眷,被男差押着确实不妥,也?觉得确实如此,道:“是。”

接下来的对质就十分简单了。娇娇再?说:“不知道。”但人证、物证都有的,尤其有她亲笔信。

荆五娘子见?娇娇还?是这么淡定的样子,自家丈夫已丢了一重?身?份,回家接下来还?不定要怎么样。自己又在堂上被人围观,狼狈极了,恨意又涌了上来,继续张牙舞爪又要揪打。娇娇的眼泪说来就来,哭得凄凄惨惨。

堂上又乱了起?来,祝缨嫌烦,道:“烦死了,二十板子。”

打板子要扒衣服的,王司功、李司法等人脸也?吓白了,都急急上来劝着。荆五娘子如同被灌了哑药,也?不吱声了。娇娇低低地啜泣。祝缨看了她一眼,这人在假哭,她说:“二十板子。”

娇娇也?吓得当?时收声,在地上缩成了一团。王、李二人又意思意思劝了两句,那边荆五娘子恨不得娇娇挨这二十板子,只是她也?不敢出声提要求了。

祝缨顺势没打这二人,判了将首饰归还?荆家,荆五郎夺了官学生的资格,让荆老封翁带回去管束。荆老封翁心中暗恼,面上老泪纵横。颤巍巍道了谢,几乎要跪下去了,被一旁项乐眼疾手快又提着领子给他拎了起?来:“老翁,站好?。”

祝缨又将盗贼依律判了个徒刑,再?看娇娇,道:“是人总有父母,便是孤儿也?当?有个来历,你究竟是何来历?如何进的府衙?”

娇娇叩头道:“妾是孤女,实是选进来的。”

祝缨问?王司功道:“本府有多少人家能让女孩儿读书识字的?”远的不说,就顾同的亲堂妹,如今也?是个半文盲。让她答这个卷子,未必比娇娇答得好?。

王司法道:“大人说得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