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1 / 1)

伤者道:“有?吃有?喝的,还好,还好。”

祝缨又问赵苏:“他们的货物?也封存了吗?”

赵苏道:“是,都派人看管了。”

祝缨看完了他们,又往榷场去看望受到惊吓的商贾。官府经营的榷场,都有?号牌,各有?摊位。时?值夏秋之交,天气仍然很热,他们就住在这里也不嫌寒冷。祝缨打着火把,一间一间看过去,看到一张张紧张焦虑的脸。人们渐渐聚集,有?人只知道叫:“大人。”也有?人询问出?了什么事,还有?人说“冤枉”的。

祝缨大声说:“榷场里出?了命案,人命关天,各位是证人,我要多留你们几天!这几日都不要胡乱走动,会不时?来询问案情。县里已调来了丁校尉带兵前来,以后榷场会有?兵士保护!不日就会有?一个?结果,不会耽误大家的正事的。”

底下嗡嗡地议论纷纷,祝缨知道,根子还得是案子,只有?把案子办得漂亮了,把案子办成个?普通的贸易纠纷才?能不引起更大的动乱,才?能把榷场继续开下去,也才?能与阿苏家继续交好。

她又安抚众商人:“都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稍安毋躁,我要挨个?询问。”

有?个?具体的步骤比虚言保证可信得多,商人们慢慢退回自己的地方休息了。祝缨先把榷场转了一圈,打着许多火把到了案发现?场,大商人分属不同的铺子,她逐一往铺子前查看。榷场是泥土地,鲜血渗到了泥土里,暗夜之中成了黑色。脚印还能辨认出?一些,也有?马蹄印。

三?匹马,没有?迟疑就冲铺子动手?,结合尸身的状况,是踩好点了的。

谋杀。

祝缨摒掉一切从赵沣等人那里听来的信息,只以自己的眼睛来看,也是这个?结论。

再看人的痕迹,商人显然是事出?突然没有?能够很快的反应过来,他们才?移动了两?、三?步就被追上了,还有?人滑倒了,地上留下了长长的滑倒的印痕。有?人围了上来,将?他们扶起,像是他们的随从。

榷场里有?人试图阻拦,犹豫了一下又闪开了。凶手?行凶完之后没有?马上逃跑,又开始砍杀,根据血迹就能推断出?他们边砍边走的路径。

赵沣带人赶了过来,在离铺子比较远的地方拦下了其中两?人,这两?人是一前一后被拦下的,另一人弃了马。她还看到了市令的足印,是拦在了一匹马的前面,又斜向倒去。

祝缨一手?打着火把,一手?扶着梯子,站在梯子上观察了一下最后一名凶手?逃走时?走的房顶。避开足印爬上房顶,照着房顶瓦上的极浅的足印,看到人跳了几个?房顶之后跃下了榷场的栅栏,跑了。

她把这一切都看完,确认了三?名凶手?的身份,里面应该没有?赵苏的那个?“阿浑舅舅”。她在寨子里见过阿浑,此人是个?灵活的胖子,灵活是指他的表情,是所有?人里与祝缨说话比较亲切的那一个?。如果三?人都是他的奴隶的话,他是主使的嫌疑就很大了。

往市令、赵沣等人休息的屋里坐了,祝缨命童波去找人:“今晚先问五个?人。”

五人里就有?一个?是祝缨在县城闲逛时?见过的,她叫出?了这人的名字:“王四,你是头一回过来吗?”

王四哭丧着脸道:“大人!我冤呐!”他一身布衣,肘上还打着补丁。商人也是有?贫有?富,并非所有?人都是豪富,有?小商小贩好容易得了一张入场券就遇到这样的事,见祝缨能叫出?他的名字,眼泪也下来了。

祝缨道:“莫哭,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王四啥都没看到:“他们有?蹭着大户的铺子拣些买卖的,小人是新来的,也靠不上前,幸亏这样才?没叫人砍人。小人就只看到几条马腿从眼前刮过。”

祝缨又安抚了他两?句,接着传下一个?。

问完五个?人,她才?离开榷场,路上,她对赵苏道:“事情处置得当,你们办得不错。”

赵苏一点也不高?兴,道:“终究还是出?事了。”

祝缨道:“应该的。这可也算寨子的变法了,哪里变法不得出?点事?下回有?人砍我也不一定。我倒宁愿有?人来砍我了,没的弄这些人做甚?这件事在你这儿就算结了,你甭管了。这都七月了,眼看收了麦子,就得完粮入库、送粮入京。你的功课怎么样了?”

“啊?哦!案子……”

“功课,”祝缨提醒道,“你要赶在明年?入学?,最近就得动身了,不得先适应一下京城么?去了京城也不必拜访什么人,先看京城。”

“是。”

祝缨道:“京城繁华,一掷千金的有?,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也有?,有?好人也有?坏人,自己掂量。”

“是。”

“要是带仆人呢,顶好让他懂些官话。”

“是。”

两?人一面走一面说,祝缨说一句,赵苏记一句,末了,祝缨说:“案子结了你跟我县城,我再给你准备些东西。”

“义父。”

“去吧。”

赵苏将?祝缨送回客房,自己去寻赵沣,说了刚才?的事儿。赵沣一颗心放回了肚里,道:“不愧是大人!”差点没心再管案子的事儿,琢磨怎么给儿子打点行装了。钱是要的,御寒的衣物?当然也要,还有?仆人,一定得是忠仆!

这边父子俩忙忙碌碌,那边阿苏洞主父女也没闲着。

阿苏洞主对“写下来”并不热衷,苏媛一听说“写法典”不由自由想起来祝缨让她写“史诗”的事了。

她说:“阿爸,我这就去写!”

阿苏洞主道:“你要写什么?”

苏媛也有?说辞:“咱们没有?文字,当然也没有?法典。如今遇到了案子,没个?本子给他们朝廷这事儿就不能了结。要写本子,就得有?东西写。阿叔让我来写是给咱们机会呢,赶在索宁家前面,咱们抢着个?先!”

她游说父亲说:“咱们之前,没人在朝廷里细说咱们的事儿,现?在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写什么奇霞就是什么样子的。我写,写好了念给阿爸听,再请阿叔来商量一下哪样说更好听。”

阿苏洞主道:“咱们虽有?求于他们,也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咱们才?要抢先说呀!比如阿浑叔叔,咱们就说,以咱们的法,杀奴隶就行了,阿浑叔叔没杀人,那个?朝廷也不能算他是犯人!您说呢?以后相处得多了,免不了有?些杀伤的事,阿叔说的对,得先有?个?准星。万一以后哪一回闹得太大,就怕他们真?的派了兵来。”

上一回虽然是朝廷官员骗了人家头领来烧死?,朝廷还是派兵围剿了的,打到“獠人”也打不动了,才?互相老实了。否则以阿苏洞主等人的脾气,也不可能就嫁了妹妹给赵沣这样一下山下的地主,一、二十年?也没什么骚扰过山下。

一朝翻脸,确实打不过整个?朝廷当后方的官军。

阿苏洞主道:“这倒也是。”

苏媛道:“阿叔自然不会一心只为咱们,他也有?他自己的官儿要做,他人也确实很好,是会想着别人的人。我这几个?月在县城住着、看着,他不止对咱们,对他们的人也很好。县里那个?地主,嗤,也都不是好弄的人。阿叔看见了,也不很计较。他不是个?狠毒绝情的人,也不弄奸计。”

阿苏洞主缓缓地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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