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步下台阶,心道:这也是个妙人。
她和小吴、曹昌回到?驿站,家里人依旧等着她回来?。也还是围着她问:“怎么样?”
“病了,我过两天再去。”
张仙姑听说又没见着上官,说:“这当官儿?的,怎么这么难见呀?咱们在京城的时?候,想见谁没见着呢?可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祝大?道:“这要耗哪个年月?”
正说着,外面又有人递帖子来?,道是:“福禄县令汪大?人使小人来?拜见祝大?人,请祝大?人过府一叙。”
汪大?人是福禄县的原县令,正等着祝缨跟他办交割他好离开。
祝缨道:“怎么汪大?人亲自到?府城来?了?”
来?人道:“回祝大?人的话,我们家郎君就住府城里。”
“福禄县治下,不在府城呀。”
“是啊,可我们郎君住这儿?。”
祝缨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呃……因为郎君在这儿?有宅子呀,这不正方便您二位见面吗?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祝缨道:“等我拜见过上官吧,否则只怕汪大?人走也走得不安宁。”
来?人见状只得说:“那?小人先回去回话了。”
“回去对汪大?人说,我一拜见完上官便去见他。”
“是。”
祝缨心下嘀咕,觉得这汪县令情况不太对,倒像是着急跑路的样子。她实在是担心,这汪县令怕不是在县里惹了什么祸了吧?是库房空了还是民风过于淳朴?烂摊子不还得我收拾?
心里想着别人的坏事儿?,冷不丁的,晚饭没摆上来?,汪县令来?了!
祝缨不得不出?迎,一面往门外走一面想:他怕是真的有故事!
她跟将要拜见的那?位府城的副职品级是一样的,她的散官品级已然到?了五品以下的最?高,就剩拼运气熬个五品朱衣了。
汪县令比她品级低,来?见她倒也合适。但是等着交接的一个县令人不在县里,跑到?府里来?见她,还要抢先见,这就太奇怪了!
祝缨满腹疑问。
垂拱
汪县令是个三?、四十岁的标致男子?, 样子?不能?说让人完全移不开眼也是个看得过去的人。比起祝缨这“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样子?,可算得上是位美男子?了。他?的身材在北方?或许略矮, 在这里却俨然是位伟丈夫, 留一部清须,皮肤白皙, 眉宇之间总有一般忧郁之气?。
他?不像之前见?过的那位刺史般“雄伟”肚子?胖成个球, 即使年近四旬仍然身形修长。
祝缨虽然品级比他?高仍然待他?有礼, 他?一点也不摆“老前辈”的谱儿,极客气?地与祝缨见?了礼。
先夸祝缨是“少年英材”然后就邀祝缨去办交割。
祝缨道:“非是晚辈托大,实因未曾见?到上官, 不敢擅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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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县令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咱们也不必亲去县里, 在这儿办了交割就成啦。你?要愿意, 我?在府城的宅子?也可转让给?你?。”
小吴也算是跟着祝缨走了三?千里路、听亲爹讲了十来年的故事,却也从来没听说过前后两任官员办交接不在自己的辖区内进?行?的。他?张大了嘴。哪怕是侯五这个缺心眼儿的大嘴巴, 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儿不对了。
祝缨依旧绷得住,轻声细语地说:“不见?了上官,不敢自专。”
任凭汪县令说什么,祝缨都不肯再接了下面的话。此时她已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事情恐怕比预想的还要麻烦一些。
在到福禄县之前, 她在京里动用了一切能?够动用的关系, 将本州的情况查了个底儿朝天。所有资料可都没说眼下这种情况!
穷、偏远、文物不丰……等等, 她都有心理准备的。前任不住县里却是没有的!
她特意拖着汪县令, 只说:“我?年轻,诸事不通, 咱们还是照着章程来吧。”
汪县令被逼得不行?,说:“年轻年老又有什么?章程不章程的又有什么?办了交割, 我?将这府城里的房舍也转让给?你?,给?你?打个折扣,你?就住在这里什么都是现成的。我?并不是与你?开玩笑,我?确实是福禄县令,也并不是骗子?来消遣你?的。”
不提王云鹤的期许、郑熹的期望,单是祝缨自己的脾气?,她就听不得这样的话。她平静地问道:“住在府城?这又是什么意思?前辈,晚辈新至,还请前辈不吝赐教呀!”
见?她死活不提接盘的事儿,汪县令也只得自认晦气?,说:“你?看看我?,什么都不用你?干的,你?只要好好的活到任期满就得啦!邸报我?也看到了,你?本是大理寺的官员,也不是扔你?过来受苦的,时辰差不多,你?照样升职回?京。”
祝缨还真是想来干出?点成绩然后才好升职的,回?不回?京的她反而不在意,她亲娘还不想让她回?京呢!
她提起茶过来给?汪县令续水,道:“晚辈年轻轻狂了,还请您不吝赐教。政事堂已然下了令,晚生人也到了这里。您怎么忍心叫晚生再重蹈覆辙?”
汪县令想了一下,道:“也好。与你?说了也无妨。”
祝缨摒退众人与他?密谈。
汪县令问祝缨:“你?怎么到了这么个地方??”
祝缨道:“是晚生自己求的。”
汪县令看祝缨的眼神像是看个大傻子?,他?又像是个急于找寻替身的水鬼。祝缨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了,这位汪县令的心眼儿在她眼里还不太?够使的。她把自己的任命摆了出?来,汪县令才感慨说:jsg“年轻人,单凭一腔热血过来,难哦!当然我?也是想,这里已然如?此,只要稍做些事情便能?有些成就,哪知……”
祝缨离座长揖:“还请前辈赐教。”
汪县令道:“就是这样咯。语言不通,气?候不好。”
再问,也就这么两句。祝缨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算什么难题。汪县令看她说不通,还以为她是故意的。两下说不到一起去,汪县令见?状也坐不下去了,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