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郑熹在府中收到了祝缨的?信,祝缨在信中说见到了陈萌,陈萌比以前大有不同,可见外放做点实事确实能让人成长,觉得?等自己亲自主政一县之?后,也会有所进益了,请郑熹放心。又写了一些沿途的?风景,说之?前跟着郑熹上京的?时?候不曾细看,现在发现沿途风景是真的?不错。
郑熹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好,他把信放到一个匣子里?收好,站起来慢慢地踱步。
甘泽轻手轻脚地上前,给他换了盏新茶。郑熹问道:“三郎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呢?”
甘泽道:“拖家带口走得?慢,至少?还得?两个月吧……”
郑熹皱眉,捏着桌上另一张纸,道:“也是没办法的?事呀。”
那张纸上是段婴的?新作,这位才子一路出行动静不小。他走得?比祝缨早两天,这一路触景生情,或者看到古迹时?感怀,又或者路遇某人相唱合,再有写诗明志。写的?都是志向,又透一点淡淡离愁。反正?是三天两头有诗作流出。
段婴人离开了,又仿佛没有离开。他不在京城,京城却?仍传诵他的?诗歌。
这就显出祝缨的?不足来了,她在文学上的?才华并不显眼?,本事都在实务上。长项是查案断案,是刑名。人还有两个多月才能到地盘上,到了地盘也不可能马上就大刀阔斧干出成绩来。干出成绩来了也得?些日子才能传到京城。
甘泽心道:这是有点糟心,三郎可一定要尽早弄出点响动传回来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他俩的?心声,就在看完信后的?第三天,侯五快马加鞭赶了回来,拿着祝缨的?名帖奔到了郑熹的?府上:“出大事了!”
响动,它来了!
彼时?郑熹还在东宫,郑侯在家里?,听了消息就把侯五叫了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侯五道:“都写在这上面了。”
他拿出一封上了火漆的?信来递给郑侯。郑侯拆了一看,脸上也是变色:“快!我?要进宫!”
他拿着那封信进了宫里?,先找到郑熹:“你那宝贝疙瘩怕不是佛塔飞檐下?的?风铃?到哪儿都有响动!”
郑熹接了信一看,信上写着,祝缨看完陈萌重新上路,走了没几?天忽然想起来一个旧识田罴前两年也谋了外任,刚好在她途经的?地方。在驿站住下?之?后,她就去拜访,结果发现田罴不是田罴!他被调包了!
真假
郑侯不是一个可以被随便忽略的人, 他进宫的事很快就?会有人知道。郑熹对郑侯道:“爹,咱们?去大理寺一趟。”
郑侯道:“理当如此。”
父子二人从东宫赶去了大理寺,此时正是大理寺日常处理事务的时候。郑熹是大家?熟悉的, 立刻有人飞奔去报给裴清和冷云。
冷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呀?怎么他还回?来了?有什?么大事?”
裴清道:“见了不就?知道了?”
二人降阶相迎, 才一拱手,郑熹就?说?:“有一件事儿, 来, 里面说?。”冷云凑到郑侯身边去:“世伯, 什?么事儿呀?”郑侯道:“你这就?知道了。”
四人到了室里坐定,郑熹对裴清和冷云道:“事情有些棘手,三郎派人送了一封信来。”
裴清道:“案子?”
郑熹道:“说?不好。你们?先看一看。”
冷云也凑了过去, 两人读了一下?信。祝缨在信上写着,她之前跟田罴一起吃过一次饭, 确定那人不是田罴, 人比田罴要?年?轻一些。请郑熹通知大理寺秘密地调查一下?,连说?了两遍“私下?, 不要?惊动别人,不要?泄漏消息”,她觉得里面有故事。
裴清道:“三郎的眼力我们?都是相信的。那么他看到的那个田罴一定是假的了。他这么谨慎是应该的。他是一个路过的人,假田罴冒充了田罴的身份, 当地人只认假田罴是主官, 消息泄漏了, 反咬一口也够他受的。查不清原委, 不带够足够的人手去缉拿,也容易被假田罴所陷。”
郑熹是曾经掌过大理寺的人, 他说?:“往田罴家?核实的人也要?小心!万一他家?里也有隐情,悄悄地送出信去, 岂不麻烦?再有,田罴这两年?有往这里发公函吗?调出来,查一查,对比一下?笔迹。”
郑侯听?了半天,说?:“我道是怎么回?事儿呢!你们?这磨磨唧唧的!要?我说?,点起一支人马直扑过去,管它是真是假,就?地按住了,慢慢审!”
郑熹道:“这恐怕不行,没?有理由没?有证据凭一封信就?要?按住一地主官,需要?的多少人才够?上头不会答应。哪怕请旨,也要?事情先有个轮廓能够说?服政事堂和陛下?。要?快,一个过路的官员,他能在那里停留几天呢?没?他引个路,生人下?去办案恐怕惊着了贼人。”
他算了一下?日期,祝缨上一封闲话家?常的信比这一封只早到了两天,但是日期落款却要?提前四天,也就?是说?这封信是紧急送来的。
裴清道:“不错,此案骇人听?闻,不能叫嫌犯跑了!我先调档验个笔迹。”
裴清先调档,当地也有些稍大的案子要?大理寺复核,上面的印鉴是真的,笔迹也是数年?如一日。
裴清道:“要?么一开始就?是假的,要?么人一直就?没?有换过。难道是路上出的事?大人,倒不如打草惊蛇,我想亲自去田府拜访一下?。”
郑熹道:“那可要?安排好人手,盯紧田家?。”
“先叫苏匡预备着,一旦确认,我就?请旨派他出京办案。”
“好。”
郑熹就?在大理寺里等着,裴清点了人盯着田府的各个门,告诉他们?:“从我进去之后,看到这府里出来的人,都给我盯住了。”
事情却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复杂,或者说?,比他们?想象得更复杂。
裴清带人往田府递了拜帖,田府不算小,却又有些空旷,仆人也不多。
田罴的妻子很惊讶:“咱们?家?跟大理寺有什?么往来么?”她丈夫又不在家?,儿子因父亲官位的原因,现在正在给郑熹的大舅子岳桓当学生,上学没?在家?。
她不得不亲自出面接待了裴清。
裴清看着田罴的妻子,很正室的样子,不像个歹人。她已经不年?轻了,鬓边夹着点银丝。
两人见了面,裴清先说?明了来意,道:“大理寺核旧案,田兄辖下?有点事儿,想向娘子请教?。”
“啊?这……他从不与我们?说?起这些事呀!我们?如何得知?”
裴清道:“田兄可有书信寄回?家??”
田罴的妻子道:“那倒是有。”
“还请暂借一观。我写个条子,大理寺用完就?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