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这回挑衅,开始是有点轻佻,但是应变实在让人?满意。郑侯听了也很喜欢,听说马没了,就说要再给她一匹。祝缨道?:“我这一瘸一拐的不像样,怎么也得落了痂行动?自如了,出去?见?人?才好看。”
金良道?:“那可?别忘了。”
祝缨道?:“忘不了!哎,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看你还不好?七郎说,近来会有人?盯上你,让我多过来走动?走动?。”
郑熹所料不差,祝缨的身上确实已经汇聚了不少的目光,议论她的人?也是有一些的。
比如段氏父子。
段琳、段婴受段智牵连得苦,段琳硬着头皮死扛没有辞官,他上了一封情?辞肯切的代?兄长请罪的奏疏,说兄长是年纪大了,所以无法很好的管束下人?。他身为弟弟,一定好好劝劝哥哥等等。段婴本该授官的,至今仍是遥遥无期。
御史不弹劾段琳并不是因为他们心?善,而是段琳已抢先向皇帝当面?陈情?。有些不能写在奏本里的话,当面?就能说了。比如,当年与郑氏的旧怨,二十年过去?了,他又不蠢,怎么会才回京师就起纷争?哥哥蹉跎二十年,确实有点气?。再比如弟弟是管不了哥哥的,现在他已下了决心?,要好好“劝”了。
一个平庸的哥哥,一个杰出的弟弟,管得狠了要被非议,不管也要被非议。
皇帝警告段琳:“不用你管,自有国法管他!你也不要触犯律法才好!”
段琳哭得泪人?一样,心?里明白这一关过得非常险,事实上他损失很大,并且这种损失还会持续,他们家还会被压抑很长时间?。段智这么一搞,许多授官、升迁的动?作短期是无法达成了!
这个大哥真是他上辈子的债主!大哥的儿子本来出继二哥,现在换成四弟家的,以后还不定怎么闹呢。段琳已经开始头疼了。
他一回家便召了儿子段婴:“李泽,回来了吗?”
段婴道?:“他孝期已满。”
“你去?见?他。”
“是。”
报应
李泽看着眼前这个芝兰玉树般的年轻人。
段家的麒麟儿。
李泽才出孝不久, 兄弟姐妹各奔东西?。弟弟妹妹们?仍然不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为小夫人遮掩,为什么要将一桩丑闻掩在自己家内。李泽曾试图说?服他们?,自家事自家解决, 但是他们?认为小夫人诡计多端, 竟然有什么“感孕”,还是交给国法杀了的好。
再次不欢而散之后, 他低调地入京了。
他的儿子也不理解他, 那个孩子至今仍然觉得当初就不该纳了小夫人。
看着段婴, 他也会羡慕段琳:要是我也有这样的儿子就好。
当段婴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一点亲近的意思也没有。
段家与?郑家的事情?,李泽是知道的, 当年虽然未曾亲见,却也知道一些。当年段家确实吃了个大亏, 心中有怨气是再正常不过了。现?在再找上他, 想让他干什么?他像是会让人当枪使的人吗?
李泽和蔼地笑着,问道:“你父亲还好吗?”
段婴道:“有劳世叔挂念, 一切还好。”
两家当年也是有些往来的,李藏与?段琳的父亲算是同辈人,曾经都?在京城任职。段婴便以自己的名义?来拜访长辈。
李泽又问:“你伯父呢?”
段婴无?奈地笑道:“正在生气。”
李泽笑道:“他一向有气。”
段婴道:“能脱身已属万幸,生气也是没有办法了。可惜家父如今也不得动弹, 只得命小侄前来拜访, 实是有一事拜托。”
“哦?”
段婴说?的却不是对付郑熹, 而是请李泽在合适的时?候, 能够为他的五叔美言几句。“四叔家的弟弟入继了二伯,大伯连提都?不提四叔了。长兄如父, 家父一人实在劝不动大伯,想, 如果五叔也能回京,两人劝劝或许可行?。千万拜托。”说?着,奉上了一份礼单。
李泽听到?“长兄如父”,心道,我的兄弟里要是有段琳这样有脑子的好了!他道:“你我两家世交,何必重礼?”
“些许心意,不成敬意。”
两家哪有那么深厚的交情??但是一个爱演,另一个又给他搭戏,一递一递的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李泽是不肯接这个事的,把段婴他五叔弄进京?以现?在的情?势,提jsg了也是白提,还要挨训。就算弄进来了,他是劝段智还是对付郑熹可都?不好讲。李泽现?在内外交困,自己家的兄弟还没重新收伏就再惹郑熹?他是不愿意的。
哪怕他总有一点疑心,总觉得那个拿着他的玉佩去他家里报信的人极其可疑!按日?子算,当时?祝缨应该差不多到?了。然而祝缨的身形、声音又全然不像。祝缨不假词色,也不给陈萌面子就当面拒了他,也让他心里憋屈得慌。
不过,哪怕有诈,他也不会给段琳当枪使。
段婴再三说?:“家父也知道眼下并不是好时?机。您看什么时?候合适,都?可以。如今旁人避我如蛇蝎,还望世叔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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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与?他打太极,道:“你伯父太冲动了。”
段婴坦诚地地看向李泽的双眼:“伯父固然冲动,可世叔真以为这事儿出在伯父身上吗?”
“嗯?”
段婴道:“事情?已然过去了,多说?无?益,反而耽误以后的事。家父与?小侄担心的正是‘以后’。那个祝缨,那是一个想做一番事业的人,凡想做事业的人,就易生事。
恕小侄无?礼,譬如王丞相,他做京兆尹的时?候要做出一番事业,京师权贵束手。这个祝缨纵使不是郑大理的先锋,他那样的人才想脱颖而出也是人之常情?。他又会做什么呢?
只怕以后大家都?还会有艰难的日?子,根源就在他的身上。此人行?事出人意表,难以预料,也是一个不听人劝的。”
李泽道:“区区一个……”黄口小儿。
段婴微笑地看着他:“果然区区?我以为是人杰。”他不带情?绪地评论祝缨:“精明果敢。不必与?他有仇,又或者得罪过他的恩主,只要有需要,他就会露出可怕一面来。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