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个人,人们又谈到了?他的家族。当年段家也是为皇帝登基立下?功劳的,而祝缨估计,当然段家犯的错也当在皇帝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不能容忍的,是当年冯侍郎背的、前两年龚劼犯的那种罪名。
段婴的这番亮相都没能让郑熹更加不悦,可见郑熹的好事也不会太远了?。祝缨得把贺礼检查好了?以便随时能奉上。
也不知道呆会儿去了?京兆府能不能遇到刘松年,如果遇到了?怕不是要?代郑七挨骂?!
祝缨看在刚才又占了?钱的便宜的份儿上,忍了?!
她?回到自己的案上,简单画了?幅府邸的草图,圈了?要?注意的地方,卷成个纸卷儿拿到了?京兆府。
从皇城出来,曹昌问道:“三郎,王大人不做京兆要?做宰相了?吗?”
“对。咱们这就去京兆府给他道喜去。”
曹昌的脸拉了?下?来:“啊?!那他以后?不管京城了??那……谁管?”最后?两个字他问得极轻,带着一种极大的担忧与一丝丝的期冀。
祝缨道:“不知道。”
曹昌吸了?口凉气:“他要?不管咱们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以后?,可不一定就能遇到这样好的大人了?!京兆尹略松一松,权贵就能上天!连祝缨这样的人都得小心一点,哪怕她?是个官。权贵们嚣张的时候,能当街鞭打官员。其他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曹昌默默地跟着祝缨,默默地在府门外等候。
新的京兆尹还?没任命,王云鹤也不急着搬出,还?在收拾着。府中王云鹤的仆人们都是喜气洋洋,官员差役强颜欢笑。
祝缨拿着卷纸过来道贺,王云鹤道:“你也凑这个热闹么?以后?是会常见的。”
祝缨没看到刘松年,心道,好,不用?挨骂了?。将纸卷展开了?,道:“宅邸本来是大理寺封存的,今天晚生去启封了?,又重新看了?看,这里有?几处是晚生的浅见,觉得有?点危险,您搬进去了?千万再查看一下?,要?是匠人们没有?修好,您就自己费点劲再修修。”
王云鹤道:“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呐!”
祝缨心说,跟我一比,你这都不算事儿。
嘴上却说:“还?有?真的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的呢。”
王云鹤听她?说得轻松不由一笑,道:“以后?我能见你的时候会变少些?,你也不能松懈啊!等我想起来看到你退步了?,我是要?亲自鞭策你的。”
“哎。”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小会儿,只有?一小会儿,都没说话,王云鹤低声道:“回家去吧。你迁居我没去,我迁居你要?来暖宅。”
“哎!”祝缨高兴地答应了?。
却又并?不直接回家。龚劼案,她?从参与开始就从中刮了?不少的油水,可惜是半路出家,错过了?很多事情。今天薅到了?龚劼的最后?一把羊毛,终于圆满了?。她?下?了?马,对曹昌道:“把马牵回去,我还?有?点事。”
曹昌道:“那回去怎么对大娘子说?”
“就说我心情好,到处逛逛。”
“是。”
祝缨三转两转就转没影了?,路上人们议论纷纷都在关心京城自己的事儿,也没注意到她?又到了?花街的后?街上。
此时花街华灯初上,小江的小院里“学生”们业已?回家,祝缨轻叩两声院门,小黑丫头从门缝里问:“谁呀?咦?!”
她?飞快地开了?门,说:“官人,您好久不过来了?。”
祝缨闪身进去,见小江一身道袍,正站在门口,表情有?点硬绷的镇定。
祝缨轻轻笑笑,说:“我就不进去啦,也不知道你道藏读得怎么样了?,度牒有?了?吗?”
小江没说话,小黑丫头代答:“娘子学得可好了?!”
“度牒呢?”
小江想说,我哪来的钱?又寻思这话说出去既像抱怨又像撒娇还?像在讨钱,她?咬住了?唇,不说话。
祝缨道:“要?加紧办,这个给你。”
她?把今天得的金银分作两份,一份揣在怀里,另一份现?在就拿在手上。
小江硬硬地说道:“我不要?!”
祝缨道:“时间?紧。王京兆拜相,京兆府以后?不归他管了?。下?一任京兆还?不知是龙是凤。度牒用?处虽然不算大,可有?比没有?强。”
度牒为什么要?交钱买呢?因为它也能免税,朝廷不能吃这个亏。僧道又还?有?种种优待。虽然也有?些?不法事,但是,里面也有?正经人,信徒还?是有?一些?的。这身道袍,是真能有?点保护的。否则,自称是僧道而没有?度牒,拿了?要?是罚的。
谁知道下?一任京兆是个什么鬼?能比得上王云鹤的京兆,有?,不多。本朝,现?在,祝缨孤陋寡闻,还?找不出来。
小江低声道:“他老人家也……”
祝缨把小包递到她?手里,说:“也不多,你拿着。”
小小一个布包,小江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这应该是金子,这个份量不太够一份度牒。她?还?有?积蓄,凑一凑也就差不多了?。
她?像被烫着了?似的一缩手,祝缨手一抄又把掉下?来的小包从半空中捞了?回来,说:“是真的钱,不是灌了?水银的。拿着吧。以后jsg?还?不一定什么样呢。我以后?可能也会遇到一些?事,相识一场,你照顾好自己吧。”
小黑丫头怯怯地叫了?一声:“娘子。”
小江叹了?口气,说:“好。”
“保重。”
祝缨回到家里,祝大和?张仙姑正在跳舞,这两个神棍与京城普通百姓的感受是不同的。
“哎呀!老三回来啦!王大人高升啦!”两人说话都带着跳大神的曲音。
祝缨笑道:“是啊。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