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们都说:“周将军不像是能下那样狠手的?人。”
祝缨奇道:“哪样的?狠手?”
禁军们低声说:“嗐!当时有人看到的?么!有话传出来的?。还有那个?姓马的?,据我?们探听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祝缨又从禁军那里听到了一?些马校尉的?坏话,也与花街上说的?一?样,这人是有些坏毛病。同时的?,好父亲当然是个?好父亲,做丈夫也不算太差,老婆死了也没再续弦,然而能让家?里过得滋润,捞钱也是少不了的?。他?不喝兵血,但是旁的?就不好说了。
祝缨心里自有盘算,只管听着?。这件案子到现?在,案子本?身的?结局也不是她?能操控的?,不管真凶是谁,也是快要露出来了。她?在琢磨着?,怎么从中动点旁的?手脚。
与禁军告别,到了大理寺又被左司直拉到一?边问:“案子怎么样啦?”
祝缨道:“你?不是昨夜当值的?么?怎么现?在还没回家??”
左司直一?腔的?憋屈:“就问你?这个?案子怎么样了嘛!那个?狗屁周将军!昨天夜里搅得大家?伙儿也没睡好!”
周游在大理寺里蹲大狱,除了不敢点唱小曲儿的?过来,他?是变着?法儿的?作了两天。嫌饭菜不好吃、嫌铺盖不香软,这都是小事儿,他?还会嚎,又装病,装得还极像。亏得御医们医术颇佳,且有一?老御医应付周游很有一?手,半夜被叫过来一?看就知道他?装病了,起手就是与之前一?样的?法子整治他?,说是普通的?积郁,是周游的?老毛病了,轻轻一?剂药下去?,周游药都没吃就好了。
只苦了左司直,他?值夜,跟着?鞍前马后,还要被宫中出来的?人传话训斥:“陛下问,大理寺的?人是怎么干的??!怎么能虐待人?”
左司直恨不得把毕生所学之十八般酷刑都给周游上一?遍,好展示给皇帝看看什?么叫虐待。然而他?不敢,还是忍气吞声,先守在皇城大门边上等郑熹进宫的?时候小告一?状,又守在大理寺等祝缨回来,跟这位同僚打听一?下,再拜托一?下:“凶手真就不能是他?吗?!!!”
祝缨道:“我?也想是他?,这样大家?都清净。”
“还真不是他??”左司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能多拖两天吗?”
“老左?”
“你?听我?说,就是查案,行,他?是冤枉的?。就不能是他?得罪的?人太多被人嫁祸了吗?哦哦,不不不,是他?太单纯了,被人嫁祸的?!看谁跟他?有仇,查他?干了什?么不法事。这等纨绔,嘿嘿!”
说起这个?左司直就有经验了,这种纨绔之家?,想要维持他?们的?奢侈生活是需要大量的?财富的?。怎么,吃肉的?有你?,挨打的?时候你?想躲?你?家?里干的?不法事,积累的?财富你?享用?了,那也有你?的?一?份儿!没听说这些逆案里,犯官的?子女享了福还能不诛连的?!
左司直跟祝缨直咬耳朵,祝缨听了,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她?还要说:“老左,你?看看大理寺能出多少人跟咱们去?查这个?案子?翻是着?力翻那马校尉的?过往呀!你?要是有周游的?把柄,我?给你?报上去?。就算不能昭告天下,至少让陛下知道,你?看呢?”
左司直抄着?袖子,愁道:“那就不够让陛下生气了,陛下才不会为他?一?点点发财的?事儿生气呢,他?爹,死得惨啊!”想当年周游他?爹那里拿命换了皇帝和一?干朋友的?平安,死撑到了郑侯来救驾的?。听说,身上起下来的?箭头有一?大捧。
祝缨道:“接着?找,反正得找点儿什?么出来。老左,你?留个?意?啊,不行就找杨六打听。悄悄的?啊。周游那样的?人,消息漏出去?,你?先倒霉。”
左司直道:“那还是算了吧。好晦气!你?也留意?着?些,他?出来了,怕要迁怒。我?回家?了。”
祝缨目送他?离开,鲍评事又凑了上来,他?已听说了周游的?一?些事情,也有点发愁:“这个?周将军有点不识好歹呀,哪怕是咱们证明?了他?的?清白,只怕也要讨不着?好了。人家?又投的?好胎,怎么办?”
祝缨道:“先把眼前的?差使应付过去?呗。一?会儿还得跟京兆府打擂台呢。”
她?说的?打擂台不是去?京兆府,而是王云鹤和范绍基到大理寺来提审周游。大理寺提审周游,刑部?的?姚侍郎还要尖着?耳朵来听,王云鹤一?到,先把刑部?的?人赶走了,原话是:“嫌犯何其多,刑部?能为他?们每个?人撑腰,告诉嫌犯终能脱罪么?”
他?已知周游八成不是犯人,仍是这样讲,打的?与祝缨、左司直一?样的?主意?:你?不是杀人犯,也不妨碍我?把你?查个?底儿掉!
王云鹤的?本?意?是肃清京城风气,只要不是用?非法的?手段,怎么肃清,他?倒不是很计较。查案嘛,把嫌犯查个?清楚,没毛病!
周游一?见?刑部?的?人走了,心里先没底了,他?想骂郑熹,郑熹人家?不过来,王云鹤来了。周游就说王云鹤白瞎了青天的?美名,竟冤枉于他?!王云鹤命人拿了张单子给他?:“我?自清廉,所以没收府上的?贿赂。至于府上说的?什?么‘纵使你?做错了什?么,你?也不会有事’我?先记下了。你?还是官身,我?先不打你?。说吧,你?当晚做了什?么。”
周游靠山也不见?了,对头也不在了,家?里人行贿的?把柄还在王云鹤手里,心里已经软了。可他?实在无罪可招,因为人压根就不是他?杀的?,就算打死了他?,他?也招不出来。
王云鹤是个?有经验的?人,将周游翻来覆去?审了一?整个?早上,一?口水也没给周游喝,周游三餐丰盛,早饭才吃完想方便,王云鹤也只当没听见?。周游看着?无赖,并不是街面上的?真无赖,他?也不好意?思当堂便溺,脸都憋青了。从小打大招猫逗狗的?破事说了一?箩筐。
到后来,连“我?在五娘家?真的?没干什?么,就送了玲玲一?套头面!”都说了,再憋他?半刻,他?居然想起来这套头面是顺手从老婆妆匣里拿出来的?。
王云鹤也不能让他?尿裤子,看看差不多了,才让他?回牢房去?,自己背着?手出来了。
郑熹、裴清带着?祝缨和鲍评事都在隔壁等着?,到了此时都有些佩服王云鹤,这位真不是迂腐之人呐!
郑、裴二jsg会都说:“佩服佩服。”
王云鹤却苦着?脸说:“惭愧惭愧,本?不该如此。”
郑熹请王云鹤去?他?那里细聊,裴清就招待范绍基,两处聊得都挺愉快。一?则王云鹤经验丰富,以他?自己的?观察,周游过堂的?表现?确实不像是本?案的?凶手,并且他?看过了周游的?佩刀:“平日不用?的?东西,保养得倒好。可见?周将军的?武艺……”比较拉胯。
二则王云鹤还是比较相信祝缨的?判断,周游没有进出过莺莺的?院子,除非他?会飞。
郑熹也心知肚明?,他?也接受了祝缨的?说法,把周游放出去?会乱拱。
郑、王二人又彼此心知肚明?,刚才在朝上的?时候,很有默契地先不提周游是不是真凶,但是要说周游此人平素“不拘小节”,到花街嫖宿的?时候也带着?佩刀,还拿禁军的?身份去?放话要弄死人,实在是想放了他?都不太好意?思放。如果他?是冤枉的?,也只好等拿到真凶再放他?。再说了,一?个?禁军、一?个?南军,居然闹出这样的?事来,也都该受到教训了。
现?在二人又再次达成了共识,郑熹道:“人就在我?这里看着?,案子就有劳京兆了。说来,是晚辈偷懒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王云鹤道:“大理谦虚了。大理不是看一?个?周游,是顶着?刑部?与礼部?乃至陛下。”
郑熹又说:“大理寺前几年才经过风波,如今这些连同我?都是新人,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京兆海涵。”
王云鹤道:“哪里哪里,岂有不周?譬如锥处囊中。总有让人心服口服的?时候。”
王云鹤与郑熹这一?番交流彼此都舒心,他?与裴清等人一?同去?的?京兆府,到了京兆府已到了午饭的?时候了,王云鹤就招呼大理寺的?人在京兆府里吃饭。
京兆府的?伙食竟不比大理寺差,这让祝缨对王云鹤又多了一?些认识。大理寺有钱,是因为郑熹会捞钱。王云鹤还是比较清廉不盘剥的?,可见?一?是会经营,二是经办的?人抽成也少了。京兆府的?风气确实更?好些。
王云鹤把大理寺的?三个?官儿一?同邀到堂上吃饭,且对祝缨一?如往日之亲切,夸她?:“往日劝你?读书,你?真读书时,又恐你?把一?身本?事丢了。你?这本?事是没落下,这很好。”
祝缨道:“京兆的?嘱咐,晚辈不敢不遵。蒙您不弃,晚辈一?定再接再厉。”
王云鹤点点头,还让给她?再添菜,又跟裴清闲聊了几句。
吃完了饭,才重召了相关人等再说案情。
有他?吃饭时的?表现?,京兆府都明?确地知道了王云鹤的?意?思,不能再给人脸子看了。且祝缨这两天的?表现?也显出确实是有些本?事的?,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容易被宽容、接纳。再到下午的?时候,大家?对祝缨就好了许多。
王云鹤与范绍基不能明?说不是周游,但是话锋已经转到了“缉拿真凶”上来了。
何京报:“昨夜又连夜审了五娘家?的?妓-女,今早又锁了几个?嫖客,据他?们所言脚上的?表记,女尸确是燕燕,不是莺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