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一见?他们,眼泪先落:“干娘,你们受苦了,我对不起你们!”
张仙姑道:“我知道,你是个好的,这事?儿?不怪你!”
陈大娘子也?陪了几滴泪,说:“你们有事?儿?慢慢儿?说,先别哭了。”
祝缨给金大娘子一个眼色,金大娘子就请陈大娘子去喝茶。陈大娘子有些犹豫,祝缨去把门给打开了,拿张椅子抵着,以示不会关门。陈大娘子笑笑,跟着金大娘子走?了。
花姐一下子扑到了张仙姑的怀里:“干娘,我是罪人啊!娘也?死?了,你们也?挨了打,我才知道,三郎又坐了牢!”
张仙姑好一番安慰,祝大也?说:“不是你的事?儿?,你能做什么主呢?你别放在心上,好好地找户好人家嫁了,你亲娘不会给你差了的。”
花姐不停地摇头:“他们那?个家,不好呆啊!亲娘心好,好心未必就能办好事?了。”
祝大不太会跟这样的女人说话,一看眼前仨女人,说:“你们慢慢说,我出去一下。”
留下三个女人,花姐与张仙姑抱头痛哭,都知道这亲事?算是真的完了,这也?是告别了。
花姐道:“我见?你们一眼,看你们好好的,也?就放心了。”从怀里掏出一包金银,要给张仙姑。
张仙姑道:“你一个姑娘家,自己留着花,我们好歹一家人互相照应呢。”
花姐摇摇头:“金银在那?府里,有用,也?没用。我以前觉得,人家知书达理、高人一等,说出来?的道理与我们想?的不一样,必是我们错了。他们说要守规矩,我们做不到,就算苦些、累些也?得照着做,这样才叫“规矩”才叫“上等人”。可?是这些日子,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又不知道哪里错了。”
张仙姑心中十分难过:这要真是能成我的儿?媳妇,该多好啊!又不敢留恋,说:“你们有话,赶紧说。不然对花姐名?声不好。”
祝缨道:“订婚书的时候我就说过,拿我当个挡箭牌,我不介意的。你该有一个良人,而不必是我。干娘走?了,你心里一时也?空落落的,现在又是这样。我要对你说,‘别想?别人,就想?自己’。”
“三郎……”
祝缨道:“朱家抽尽了干娘的精神、熬灭了她的心气,我不想?你也?为姓祝的白白耗干了自己。不该如?此?的!”
花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的。害!我一直知道的,你看我的眼神儿?可?跟大郎看我时不太一样。我还?想?,等你长大一些就懂人事?了的,现在看来?,你是把我当姐姐没把我当妻子。你是热心肠,烧的却不是那?个灶。”
“大姐!你永远是我姐姐!你要别的我给不了,有别的事?儿?尽可?找我。”
花姐幽幽地说:“这才过去几个月,就像过了几辈子似的。当时是娘做的主,我知道,也?算是逼迫了你。你没有怨恨,我就已经很知足了。大家都是好人,我已是现在这样。以后,谁知道呢。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祝缨哽咽着说:“大姐,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你千万记住。”
“你说。”
“丞相、你舅舅、你娘,以后还?会有许多人,哪怕对我苛刻些,对你也?还?都不错。纵然苛刻,也?比朱家村四阿翁他们讲理些,对不对?”
“那?倒是了。可?……”
祝缨道:“他们的吃相好看。我说‘吃相好看’的时候,是说他们比那?‘吃相难看’的好些,不是说他们就不‘吃’了。你要记着,只要还?是吃,好看难看都一样。”
花姐含泪道:“我知道的。我该走?了,这包金银你们留下,算作咱们相识一场一点心意。互相帮衬着呗,以后我再有事?找你们呢?”
“好。”祝缨示意张仙姑把金银收下,自己去撩开门帘。
“哐啷啷”张仙姑手里的金银散了一地,她赶紧上前,花姐指着祝缨长袍后摆一块血污问道:“三郎,你这是……”
双姝
张仙姑脸色煞白, 也不管金银了,两三?步就?要?并过去挡在祝缨身后。
祝缨是个手脚麻利的人,张仙姑没赶到她身后, 她已拧过上身撩起后摆, 花姐张大了嘴,看着她的裤子后面, 后裆的地方。
张仙姑脚一软, 坐在了地上。
祝缨不明所以, 还?问:“怎么了?”
问完了,看这两个女人的样?子,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花姐的心噗噗直跳, 到了门边把椅子拉开?,将?门关上。祝缨奇道?:“大姐?”
张仙姑见花姐这样?, 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说:“花姐, 这个事儿?吧……”
这个事儿?是个成年女子都知道?,祝缨这是天癸已至。哪个女人没有经历过呢?每个月就?这几天, 身下?总是难受,无论走、坐、卧、立都要?担心下?身出血染了衣裤。是能不出行?就?不出行?,能不见人就?不见人,久而久之, 讹传为“不吉利”“得避人”。
不得已要?行?动, 还?要?不时回身看看身后, 或者问问同伴:“给?我看看, 后面脏了没有?”
而此时,不用?点明是什么“脏”了, 同伴总能心领神?会,知道?这说的是什么, 退后两步,说:“没有的,挺好的。”或者说:“有点儿?,你走前边jsg儿?,我走后边儿?,给?你遮一遮。”
与花姐对上了暗号,张仙姑一个神?婆连个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整个人都懵懵的,说:“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了,求你千万别现在嚷出去,叫我们有机会逃一逃,就?算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了。”
花姐看看祝缨,见她还?有点懵懂又好像明白了什么,她问祝缨:“你是女孩儿??”
“是。”
“那……你爹知道?知道?吗?”
张仙姑抢着说道?:“我骗他生?的是儿?子,这才养了下?来!后来他知道?了,养都养了,也来不及了,就?接着养下?来了。”
花姐听了个开?头就?知道?了结尾,这种事情太常见了,生?了女儿?就?不养,扔了算好的,溺死也是许多人家会做的事情。
花姐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祝缨,又看了看张仙姑,张仙姑的眼中充满了忧虑,却又充满了决绝。
她问张仙姑:“那退亲的事……”
张仙姑张口就?来:“我们倒想好好说的,她本来就?看不上咱们家,说了就?能成,你说是不是?可你们那门儿?我们进不去,当花子打出来了哩。想到了看不上,没想到是这么的看不上啊!我们穷人,没活路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哪一步走不出去就?死了,可这一步,还?是得迈。”
花姐叹了口气,只有这样?的母亲、这样?的胆子,祝缨才有这样?的人生?。
“你……还?想考试做官吗?”她摒住了呼吸,问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觉得如果自己大声呼吸这话别人就?听不见了。
祝缨毫不犹豫地点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