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夫人到,也?是阴着一张脸,陈丞相和蔼地说:“你这些年辛苦啦,既要闭门养病,孩子们也?领情的。”
陈萌不明白了,但是被父亲的眼睛一看,他老老实实给这继母磕了头。陈夫人一言不发,直到陈丞相说:“夫人?”
陈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陈铎!你可?是我爹提携的!”
陈丞相道:“提携之恩,我怎敢忘呢?大郎,要拜谢你的母亲。”
陈萌和陈夫人都吓得不敢多言,两?个人像提线木偶一样,一个拜,一个虚扶,说:“起来?吧。”然后两?个木偶一齐望向陈丞相,听他下一个指令。
陈丞相道:“扶夫人歇息去吧,有病,就要好好治。”
陈夫人被两?个强壮的婆子架走?,陈萌毫不意外地发现,这两?个都不是继母日常使唤的心腹。
他心下忐忑,看着书房的门关上,转过头来?小声叫了一声:“爹?”直到此?jsg时,陈萌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这个琢磨了十几年的父亲!在老家府城的时候,他除了读书、交际,就是在琢磨自己的家、自己的父亲,以及这些关系。
陈丞相没说话,看着他,目光十分平和,陈萌却要被他这份安静给逼疯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说:“爹!您有什么训示要给儿?子就直接给吧!”
陈丞相依旧沉默,直到陈萌浑身都被汗湿透了,跪伏在地下,才说:“这就受不住了?你的胆子不是很大么?城府不是很深么?嗯?翻云覆雨,引国法来?干预家事??!!!”
陈萌道:“是老二先要害我的!”
“嗯,不错,跟你母亲有点像亲母子了,她也?这么说的,是你先害了他的儿?子。”
陈萌大口地喘气,抬眼看着父亲:“您知道她派了陪房栽赃我!您相信我是清白的?!”
“愚蠢!!!”陈丞相大怒,“你是清白的?‘清白’才不要你呢!清白听了都要笑死?!”
陈萌难过得要命,又有些欢喜,他听出来?了,他爹虽然怀疑他要借案子倒打一耙除掉继母,却也?知道这件事?是继母有错在先,并且是陈丞相亲自查明了实情。陈丞相虽然生?气,但是还?是相信他的。
他跪爬到了父亲的脚下,抱着陈丞相的双腿,嚎啕大哭:“爹、爹、爹,我苦啊!我难啊!”
陈丞相摸着他的头,说:“你哪里难了?难到给我出难题?”
“我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您又不管我,他们又要害我。爹,蝼蚁尚且偷生?,我却有一个后娘,后娘,后娘啊!不如?没娘!”陈萌终于把七岁时的委屈都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有谁可?以依靠,我孤零零的,孤零零的,身边只有仆人,没有亲人。我苦啊!”
陈丞相叹了口气:“起来?吧。”
陈萌擦着眼泪爬了起来?,眼睛湿润地看着父亲:“爹。”
陈丞相却没有慈祥地回望,而是严厉地说:“国法,不可?入家门!”
“我不明白,”陈萌有点撒娇的意思了,“我快没命了都,还?以为您不管我了,我怕死?了,为求活命,只好把事?情闹大了……”
“活命?我为什么把你送走??送走?就是给你活路!大家子,只要齐心,不说千秋万代,三、五代富贵,十代绵延,出一争气的子孙,又是几代富贵,几十代下来?,不成问题。要是内斗……”陈丞相冷笑一声,“你引官府杀你弟弟,你母亲就能引国法来?处罚你!你外祖家嫌贫爱富又无眼光,抛却美玉与亲家结仇,你呢?偏偏贴着你那?个废物舅舅,为他当杂役奔波!祝缨出事?,不抓你抓谁?”
陈萌嘀咕一声:“没、没那?么严重吧?”
陈丞相冷笑道:“那?柄短刀可?不只是为了栽赃,那?个奴才带着刀在外面转了数日,祝缨就是闭门不出,他们这才不得不放一把火!否则,祝缨在街上被人一刀毙命,刀还?是孝敬你的!你说怎么办?”
“幸亏他在读书,没有出门。”
陈丞相道:“是啊,读书好啊,好好读书吧。”
陈萌有点高兴,说:“爹是因为他读书不出门,才给了他金子的么?爹这回给金良和祝缨,给得太多啦。”
“只要不败家,物有所值,为什么不拿钱出来??钱能办得到的事?儿?,就不要太吝啬!得显出来?大度,等闲不要结仇!你以后待这两?个人,不必过于亲密,也?不可?疏远仇恨。有什么好记仇的?他们出事?儿?,再拖出你来?当嫌犯吗?”
陈萌笑道:“并没有,我也?觉得祝缨这小子还?不错。舅舅也?有些后悔了呢,他托我去说和的。我……”
“沈瑛那?个废物,你偏与他过从甚密!外甥像舅,你要像他,就不要说是我的儿?子!”
“爹、爹?他怎么了?当年外祖蒙冤自杀,娘哭求您,您也?不理。舅舅流放又回来?,支撑全?家到现在。就算看在娘的面子上……”
陈丞相冷冷地道:“你这是怨我了?”
陈萌又跪下了,说:“我并不敢。只是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不帮外公?呢?”
“那?是皇位之争!指望谁呢?你外公?自己都自杀了。他是当事?人,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妄图拥戴逆王,让不知内情的人为他说清楚?你姨父更是!”
皇位之争,陈萌哆嗦了一下:“是。儿?明白了。去年如?果不是父亲也?上书,外公?的案子没那?么快能重查,舅舅也?没那?么早能回来?。又派舅舅去接我……”
陈丞相听他三句话不离舅舅,啜了口茶,慈祥地问了一句:“你姓什么?”
“儿?姓陈啊!”
“我还?道你姓沈呢?这么想?着他,明天把你过继给他吧。”
陈萌叭一下伏到了地上:“儿?不敢!儿?不是这个意思!儿?明白了!家里有什么事?儿?,自家解决。”
陈丞相幽幽地说:“这京城里,哪一家的屋顶掀开了,拿着本律令一条条比着,五品以上之家,能不受罚的也?就只有七岁以下的孩童了。人人引国法干预家事?,就没有家了。你要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就不如?你弟弟,趁早离开,想?祸害谁家,就给谁家当儿?子去。我,不要这样的败家子。都说你弟弟乱七八糟,是个败家子。你们两?个比起来?,你,才是败家子。”
陈萌吓得大气不敢喘,连连顿首:“爹,我明白了,是儿?子想?错了!有家才有我的一切,没有家就没有我。娘当时,只想?着沈家,忘了自己是陈家的媳妇,是我的母亲。如?果不明白道理,自己创下的家业不知道如?何维护,终有散的一天。”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丞相道:“去吧。明天开始,叫你媳妇,学着管家。”
“是。”陈萌颤抖着爬了起来?,又小心地问陈丞相:“与祝缨那?里还?有点首尾,我是不是要再与他见?几次面,好显得尽释前嫌?再与舅舅那?里把事?儿?了断一下。”
陈丞相看他吓得有点失措,也?慈祥了一点,说:“为什么要‘显得’呢?你想?想?,你们有什么仇怨吗?怎么结的仇?”
“没、没有啊。”陈萌说。
陈丞相无奈地看着儿?子,陈萌傻乎乎地笑了一声:“是呢,没有啊。”
“你舅舅那?里,毕竟是长辈,走?动就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