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明澄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却听到了海伦娜哽咽的声音。

他心中很清楚,鲛人族群绝对?不可能?接纳雷茨和塞奥法诺两个混血。

看着垂泪的妻子、病弱的小儿子、住孤儿院的大儿子····他最?终没舍得离开,眼睁睁看着船消失在天际。

海伦娜抹着眼泪,一边温言安慰着“等孩子大些,总会有其他船来”,一边毫不留情的将明澄关了起来。

开玩笑。当时她之所以?承诺带明澄回家,是因为她以?为明澄的家乡永远都不会有船来。

谁知道真有船啊!

那她老婆岂不跑了?

从那之后,海伦娜就千方百计把明澄软禁在家中。明澄并不傻,很快意识到海伦娜反悔了。但海伦娜不会承认,他也根本不可能?和海伦娜抗衡,只?要表现出想回家,就免不得要被折腾几个晚上精疲力尽,让他再?也不敢生出这种念头。

即使他千方百计打探鲛人的消息,也在海伦娜的阻挠下一无所获。

雷茨从东方回来后,海伦娜甚至特地嘱咐鱼鱼不准乱说鲛人的消息。如果明澄执意要上岸,他还不知道顾季的船上也有鲛人。

明澄并非对?妻儿没有感情,但回家已是执念,被海伦娜日复一日关在海底的日子又让他厌倦。如今雷茨和塞奥法诺都长大成鱼,他干脆一走了之。

借口生病推脱掉雷茨的婚礼,趁机潜入阿尔伯特号。反正他有海伦娜送的无数法宝钱财,这算不上什么难事。

至于?还回不回去?,明澄尚且没想好。

鱼鱼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支持父亲的选择,并且祈祷海伦娜别这么快找过来。

要不然即使毁了阿尔伯特号,海伦娜也会抢回老婆的。

所幸他们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阿尔伯特号一路向西又向南,绕过辽阔的非洲,穿过印度洋,中途停靠朱罗,在1043年?秋到达南洋。

比起来时的艰辛坎坷,回程顺畅许多?。除了佐伊派出的骑士和工匠有不同程度的晕船之外,阿尔伯特号上可谓是其乐融融。没有人死?亡或者残疾,也没发生重大船难。一路修修补补到达南洋时,阿尔伯特号看起来仍然威风凛凛。

也许是他们绕过好望角的航线迷惑了海伦娜,她始终没能?追上来。

1043年?10月,阿尔伯特号在明澄指定的海域停泊,明澄下船。

他带了几箱行李上船。离开时却只?拿了几件防身的法宝,其余全部送给雷茨当做新?婚礼物?。

雷茨的嫁妆又添一大笔。

站在船首,看着明澄蓝绿色的尾巴逐渐在波涛中消失,顾季心中竟然浮起几分惆怅。

“他不会再?被抓到吧?”瓜达尔忧心道。

一年?多?的相处,船员们都知道明澄的来历。明澄渊博谦恭、温文?尔雅,没人不喜欢他。

“不会。”鱼鱼同样忧伤:“大概海伦娜快找过来了。”

即使路上没追上,她也能?从塞奥法诺那里获取鲛人族地的位置,迟早能?找到明澄。

辞别明澄,阿尔伯特号继续向北往泉州航行。

泉州并不是最?终目的地。

根据顾季的计划,阿尔伯特号将在泉州停泊半个月作用检修补给。

水手们放个长假过年?,回家休息放松;顾季则忙碌多?了。首先他要将在航行中不幸遇难的船员遗骸交换给家属;其次他要验收自己?的新?房子新?船,说服顾母接受突然出现的“儿媳妇”;然后安顿好秋姬····

做完这一切工作后,北上去?汴京述职。

说实话,先回家歇半个月再?去?述职有点晚。

不过考虑到路途遥远,人都要被累散架了,相信赵祯可以?理解。

月余后,阿尔伯特号赶在年?前抵达泉州。

天知道,当船员们看到熟悉的汉家衣冠时,心中的感动是多?么溢于?言表。

“我们回来了!”

“活着回来了!”

黄昏余晖中,有人高声尖叫,甚至泪流满面。

三年?的艰苦历程,终于?回家了。

顾季给每人另发十贯赏钱,用于?家中年?节所需,引得船员们一片欢呼。

在欢天喜地的氛围中,阿尔伯特号逐渐靠近泉州港。

岸上的纤夫见有船来,下意识的准备干活,却在看到阿尔伯特号船首时愣在原地。片刻之后,他们高声呼喊着往市舶司狂奔,脸上皆是不可置信的笑容。

“阿尔伯特号!是阿尔伯特号!”

这艘形状奇特的大船在泉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从顾季西行远去?,没人想过它?还能?完完整整的再?次出现。

但只?要它?回航,就意味着无尽的财富和荣光。

喜讯传遍大街小巷,即使是妇孺也要伸头来看看。等传到市舶司时,顾刚连官帽都来不及带好,提起袍子就向码头狂奔。

阿尔伯特号终于?回来了。

短短半个时辰内,码头上就围了数不清的人。大家伸长脖子观摩着庞然大物?,激动的议论吵得耳朵疼。

谁不知道,船长可是鸿胪寺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