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四十二人,目前仅有十二人还活着,这些人全是公安部选拔出来的优秀警员。

秦展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起来:“而且,这次公安部已经做好牺牲掉方尖的觉悟。”

宗忻万万没想到,他们是真的要把谢遇知当做钓饵。

“所以,关键时刻,会以优先牺牲方尖来换取行动的顺利进行和其他人员的人身安全,是吗?”

他已经在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了,但音调还是有些发颤。

苏韫亭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

房间里安静无声。

秦展沉默片刻,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终于重新开口。

“你我都是人民警察,权衡利弊利益取舍,从警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决定。谢遇知私自离开京台公安局投奔暗网庄家周宴琛,明知道会牺牲,还是义无反顾去了,这是他的思想觉悟。别人眼里的谢遇知帅气多金,成绩优异,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吃过苦,就算想摘天上的星星,谢家都可以直接购买一支火箭升空,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实际上,作为家里仅有的独苗,他从小就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一样,钱多没有蒙蔽他的双眼,让他看不见这世界的破烂和恶,他用自己的方式去维护着他认为的正义,他很爱你,但这并不影响他选择自己所坚持的正义,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相信,真正相爱的人,连频率都是一致的,灵魂会共鸣。”

“到了六盘,联系陆远。”秦展将一枚黑色镜面耳钉放在宗忻面前,“这枚耳钉里嵌着非常隐蔽的通讯设备,陆远身上有一个,直线对接,窃听方便,陆远会倾尽一切配合你们。”

宗忻离开之前,秦展对他说了句重中之重托付的话。

“我让你去是有私心的,我不想让方尖牺牲。到时候,我和苏队也会有相应的行动,你要保证自己和谢遇知都活着。”

“然后呢?”谢遇知见宗忻突然走神,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和他对接上的?”

宗忻压根没打算隐瞒什么,坦白道:“刚进入六盘地界,信号接通的时候。”

“中间人是谁?”谢遇知追问道。

宗忻回他:“秦指导。”

谢遇知沉吟片刻,咬咬牙:“秦指导多管闲事。”

宗忻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他让你来,是为了阻止我吧?”谢遇知抬起头,微微眯了眯眼睛,“小花,我……”

“我不是来阻止你的。”宗忻定定地回看他,“我是来跟你一起发疯的。”

谢遇知有些诧异。

宗忻点点头,“要挑起矛盾让场面混乱起来,当然是……”

·

兰纳,客房。

光影随着太阳逐渐升高而倾斜,彩绘玻璃窗黄灰色块斑驳的打在滕纾德竹青实地的短打杉和侧脸上,画风逐渐诡谲起来。

阿昭抱着文件,穿过绚丽多彩的色块走到滕纾德面前,他回头,看向陆远,做最后的确认。

陆远微微点头,示意他把文件交给滕纾德。

阿昭缓缓将文件往桌面放去。

清脆的枪响震碎了空气,彩绘玻璃窗咔嚓掉下一块暗灰色玻璃,一束光从壁挂天使耳边射|进|来,整个大厅瞬间被照亮,所有哥特风色块都没有了存在感。

阿昭立刻收起文件,掏出枪迅速跑回陆远身边,警惕地观察周围。

滕纾德微微眯眼,不信任地盯着陆远,“小陆,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远冷笑一声,“滕叔,这句话难道不是应该我问你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答应把暗网隐藏地址交给你了,你的人是不是太不上道儿?还是说,你准备卸磨杀驴?拿到东西后我对你来说就没价值了,想杀我灭口?”

“我滕纾德这点原则还是有的,既然答应放你们离开六盘,就不会出尔反尔!”滕纾德脸色铁青的站起来,对身后的保镖道,“你们几个,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保镖应声走了出去,下一秒却举着双手又缓缓退了回来。

两把黑色枪口分别抵着他们的眉心,白皙修长的手指勾着扳机,谢遇知站在光里,发梢微微泛着金黄的光泽,两瓣薄唇噙了抹坏笑,浑身透着邪魅疯批的气息。

“这俩人的命就给我的黑|五|星|开光吧,滕叔。”

滕纾德瞳孔突然放大:“你是……”话没说完,两个贴身保镖就在一声枪响后纷纷倒在了血泊里。

谢遇知抬起枪,吹吹枪口对向了滕纾德左侧心脏位置,微微眯眼,“做警察的时候,你在我手里死里逃生两次,没想到,在我投靠周宴琛之后,你竟然落在了我手里,这世上有些事真的很微妙。其实,我更想作为一名警察逮捕你,将你绳之以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黑|吃|黑,直接打死你。”

他说的无比遗憾,下一秒,头微微一偏,露出个森寒刺骨的笑容,伴随着扳机喀嚓声,看垃圾般扔下句去死吧。

子|弹|射|出,空气瞬间凝结。

滕纾德在0.001秒迅速做出反应,抱头就地一滚。

子|弹|直接击碎一大块青灰色玻璃块,与此同时,彩绘玻璃窗其它色块也纷纷被强劲冲力震碎,丁达尔效应出现,光有了形状。

滕纾德从地上爬起来,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搭在额前,透过碎裂窗户投进来的光仿佛让他现了原形,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没有黑暗的遮掩,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狼狈、潦草,如同丧家之犬。

“是谁?深夏禁毒还是京台禁毒?你们这些警察,就像地狱里的恶鬼一样阴魂不散,我一辈子,就只杀了一个警察,只杀了一个!”

他的眼睛因为充血变得通红,恶狠狠地瞪着谢遇知,歇斯底里的怒吼,和之前温润儒雅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是他咎由自取,世界那么大,他非要到陈丁卯身边做卧底,我劝过他,我当年劝过他放弃,他做什么不好?啊?贩夫走卒引车卖浆,普普通通平淡一生,我在帮他,我是在帮他!”他拍着自己的心口,几近病态,“你们这些警察知道什么?你们以为,把我们这种底层小人物抓起来,绳之以法,这个世界就能像你们以为的那样全都伟光正了吗?你们以为,消灭了黄|赌|毒|,世界就只剩下白了吗?犯罪的不是我们,是那些对成瘾物品有需求的人,是那些半夜抱着手机电脑浏览黄|色|网|站|的猥琐男,那些抱着侥幸心理进赌|场想赢钱的人,是吸一口小海就觉得自己升天的人!”

“不是深夏禁毒,也不是京台禁毒。”谢遇知迎着滕纾德的目光微微一笑:“很遗憾,这一次,我不代表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