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对于李娜来说这件事恐怕一生都过不去,所有安慰的话此时都显得苍白无用。但现在,除了说这些没什么用的安慰的话,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人催促李娜,整个病房只有李娜微弱的哭声和小护士的安慰。

很久后,李娜才终于克制住情绪,重新开口。

“四年前,朴晚到我打工的粗菜馆来找我,说她怀孕了,她才十九,还没结婚,怀孕的事要传回老家里去,她的名声就完了。我让她去找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让对方负责任,她说她不敢一个人去,让我陪着,我就跟老板请了半个月的假,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和她去找那个不负责任的混账。谁知道,那天我莫名其妙就在她的出租屋里睡着了,等第二天醒过来,发现身边躺着个陌生的男人。”

“我被人|强|奸|了,那个男人是谁我不知道,都是朴晚干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一直拿她当个小孩子,懂事可怜,看着让人心疼,可是她……”

“后来,她威胁我,我才知道她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都拍下来了。”

宋经蹙眉:“她威胁你什么?”

李娜抬头,看了宋经一眼,重又低下去:“卖。隔段时间就让我陪男人睡觉,我不愿意,她就要把拍下来的录像给我男人看,还要…还要给我儿子看,说我儿子要是知道我这样,以后就再也不会认我这个当妈的。”

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很难想象,当年十九岁的朴晚,居然能坏到这种地步。

“我不想让我儿子知道我这样,我在京台赚钱都是为了儿子,我不想让他知道他有个那么脏的妈妈。为了隐瞒这件事,我逼不得已开始|陪|睡。但接第一个男客的时候,我就发现我怀孕了,因为怀孕,朴晚就不让我接客了,还好吃好喝的养着我,除了每天限制我出门,对我也挺好的。我想着她可能是良心发现,后来,有一次我听她和什么人打电话,原来我不是她找到的第一个受害者,他们在搞什么人体器官买卖,让我们生孩子,是因为要生出来的孩子身上的器官。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办好,想过逃,也确实逃过两次,都被抓了回去,他们怕我再跑,专门弄了铁笼子来关我,我就像只狗一样的,被关了三个月,关到朴晚生的那天晚上,被几个彪形大汉绑进了家私人医院。”

“后来呢?”

办案这么多年,宋经见过各种各样的案子,即使这样,他都觉得自己不忍心继续听下去了,可案子得破,宗忻那边还等着他的询问结果,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追问。

“后来,后来他们说要给我做全身孕检,给我打了全麻,等我醒过来,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可能已经被他们卖掉了心肝脾肺直接扔了。”李娜双目空洞的盯着苍白的被面,“再后来,他们让我做完月子,就去继续接客|陪|睡|,我知道他们要人生孩子,所以想办法避孕,我宁愿多陪几个男人睡觉,也不愿意生孩子让他们拿去糟蹋。”

“再后来,他们去年骗了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那大学生很聪明,鼓动其他人一起逃,结果被发现了,有人告密,他们就把大学生绑起来拿鞭子沾了盐水抽她,我们都以为经此一遭,那个女大学生会死心,但是那个大学生养好了伤,找了个机会又跑了。我当时真的太想我儿子了,想着与其这样暗无天日一辈子,还不如拼一把逃出去,被抓住打死就打死,大不了抛尸,就跟着她一起跑了。”

宋经说:“最后你们都没能跑掉。”

“没有,我们都跑到车站了,客车没到时间不发车,我们求司机报警救命,但他们追到车站,说是我们俩个人的丈夫,吵嚷着说教训自己家老娘们不要他们管,他们没有人报警,没人替我们报警。我们俩被从客车上拽下来,我想,反正我已经这样了,那大学生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要是她父母的看到孩子被弄到那种地方,心都得碎了,我就趁抓我们那俩人去买水的空档,把那小姑娘推上了一辆刚发车的客车,也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的,反正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哪都行,到了地方找派出所报案,就能回家。”

小护士听得都泣不成声了,问她:“那她怎么……”

李娜灰白着一张脸,已经完全看不出悲喜。

“死了,被抓回来,活活打死了,就在我面前,活生生的被打死的。临断气之前,她都没哭。她说,姐,我知道你已经在尽力帮我了。她说,她死了做了鬼,也会想办法帮我,救我出去。”

不知道怎么,每个人心口都像压着块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

病房里静的像空气凝固了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经才起身,抓着手机走出病房。

“喂,小宗,刚才李娜把所有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

高速,洛川方向

一辆黑色福特在路上疾驰,两旁的树木像风一样抽象到模糊。

“谢副支队,朴晚在天水机场,两小时后飞往墨西哥莱昂!”宗忻单手握着方向盘,边开车边跟谢遇知通话,“粉佳人地下室救出来的受害人李娜醒了,她交待了整个案子的大概经过,人证物证齐全,刚李副局已经从检察院拿到了批准逮捕令,要求你立刻抓捕朴晚归案。”

谢遇知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导航地图。

从他这个方向开去天水机场,时间根本赶不及,等他抓人,人早飞的没影子了。

但在老婆面前,男人的尊严还是得有的,在老婆眼里,他必须得无所不能,立刻大手一劈:“没问题!”

宗忻被他的气势逗笑,“行,快去吧,多带几个人,我怀疑朴晚身边还有别人。”

“怎么讲?”谢遇知调转车头,立刻往天水方向行驶。

“李娜说,她和那名死亡的女大学生逃跑过,被几个彪形大汉抓了回去,从警人员的警惕吧,我觉得朴晚不是一个人在行动,而且那时候我追冯春来的时候,他们身上都有枪。”

谢遇知沉默片刻,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知道了。”

“嗯。”

宗忻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京台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决定书》,下意识的又往下踩了踩油门。

他必须抓紧时间,把这份文件送到谢遇知手里。

谢遇知凝眉,本来想问问宗忻有没有回别墅好好休息,但看看时间,现在不是谈个人感情的时候,只得作罢,淡淡“嗯”了声,回道:“我挂了。”

宗忻点个头:“好。”

要不是隔着一千多里,他现在就想把宗忻按在副驾驶上干柴烈火一番,谢遇知依依不舍挂断电话,看了眼副驾驶座。

黄子扬眼睛瞪的像铜铃,捂着制服领口脱口道:“不行!我生是宋经的男人,死是宋经的男鬼,我是不会屈服在老大你的淫威之下的!”

气势坚定的像要入党。

谢遇知蹙眉:“滚,老子口味还没重到这个地步!”

第52章

天水机场, 候机厅

航班贴着地平线缓缓起飞,在透明的大玻璃窗外划过。

阿亮穿过人群,走到坐在联排座椅里的冯巧面前, 低头附耳小声说了些什么。

冯巧脸色猝然一变,抬头皱眉看向阿亮。

阿亮郑重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