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吧,我回去看奶奶了。”
“你洗这葡萄这么费工夫,还是吃几颗再走吧。”
瞿桦拿了一个葡萄送到穆静嘴边,穆静低头说:“我自己来。”
“今晚还是让别人陪床吧,你回家休息。”
“我不累。”
“你忍心我今晚回去卧室里只有我自己吗?”
“我又不是不回去了,还是奶奶的病重要。”虽然奶奶没有她看顾还有别人。
“你说得也有道理。”瞿桦又喂了穆静一颗葡萄,“你工作还顺利吗?”他直觉穆静不太喜欢她的工作,否则的话,即使学校里不需要她做什么,她如果喜欢的话,也未必会特意请假来做孝顺儿媳。
穆静低头不说话,最近也没什么糟心的事,可要说是顺利,以后想调工作又找什么理由呢。
“有什么事吗?”
“我想你的事业这么成功,而我的工作这些年却没什么进展,我学的专业和我现在的工作外行听着可能觉得没什么不同,其实我的所学根本用不到工作上去,不像你……在这点上我总觉得配不上你。”
瞿桦又往穆静嘴里送了一颗葡萄,“那你准备怎么配上我?”穆静到底是真觉得配不上他,还是假配不上她,瞿桦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穆静想要换工作。
穆静低头自己拣了只葡萄吃了,瞿桦大概还是不信她的话。大概谎话得说得自己信了,才能彻底说服别人。她拣了一只大葡萄剥了皮送到瞿桦嘴里,笑道:“你也帮我想想。”
“我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我认为你配我绰绰有余。”
穆静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低头又拣了一颗葡萄,瞿桦把她手里的葡萄送到自己嘴里。
这么多葡萄,非要抢她的,她又拣一颗,还没从盘子里取出来,就被瞿桦握住手抢走了,她刚要说话,葡萄就被送到了她嘴里。瞿桦一连抢了她几次,她好胜心被激起来了,很迅疾地抓了一颗送到她自己嘴里,瞿桦没从她手里抢到,就从她嘴里抢。
她这次因为没有预案,所以很不主动,只是被动地接受着他的吻。
她也奇怪,怎么这人就不知道累。她听见外面脚步声,去推瞿桦,“有人。”
门响时,两人刚分开,瞿桦已经坐在那儿很轻松地吃葡萄了,穆静匆忙站起身,“你吃吧,我走了。”
穆静走出房门的时候,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竟然有点烫。刚才的那点子亲昵是她意料之外的,这跟晚上同睡不一样,凡是结了婚,大概都是要睡的,但亲昵并不是每对夫妻都要有。
穆静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懒得再想,等奶奶差不多可以出院,她就能去接弟弟了。
和瞿桦一个值班室的陈医生刚从手术室醒了回来,他眯着眼看见瞿桦的新婚妻子红着脸出去了,“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有。”瞿桦指了指葡萄示意陈医生吃。
“这个不解乏,有烟没?给我一支。”
瞿桦摸出烟盒,扔给陈医生两支,陈医生拿了一支塞在耳朵边上,另一只塞进嘴里点燃,他见瞿桦刚取出吸烟,划了一根火柴棒他点了。瞿桦深深吐出一口烟雾,葡萄确实不解乏,但能控制烟瘾,要不是穆静在,他早抽了。
陈医生吸了一口烟,和瞿桦感叹:“要没这烟,真是顶不住。手术结束的时候,我还想着趁心内的没走,赶紧给我诊治一下。”他吸完一根,又把耳边的烟送到嘴里点了,“今天我查完房,就可以回家了。”陈医生刚说完,瞿桦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陈医生差点儿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每次他这么说,马上就来活儿,也不知道是他来,还是身边的这人来。
陈医生还没来得及给自己一个嘴巴,又有人在敲门,说十号床有紧急情况,瞿桦掀灭了烟头,直接出了门,出门前他把烟盒扔给了陈医生。
烟盒里还剩小半盒,陈医生又取出一支点了。
他在心里感叹,小瞿结了婚还是这么大方,难得啊。
瞿桦没家累,一个月又做这么多手术,这决定他有的是钱,但没地儿花,想吃好的食堂也就那几样,唯一能算得上消费的就是烟。这一点,陈医生完全没法跟瞿桦比,夜班费都差点儿被妻子拿走,要不是老婆开恩,就差卷烟叶抽了。
作为一个老烟民,他对着妻子把瞿桦能够连着坐一天手术的秘诀归结于他的烟比一般人要好,能顶事儿,要求妻子多给他点儿零花钱,让他买盒好烟。
自从妻子跟胸外科的人交流了他的观点,他现在连劣质烟都没得抽了。他跟妻子骂胸外的那些人,一边抽着烟,一边告诉病人他们之所以得肺病是由于吸烟造成的,让人家戒烟。他骂得倒是痛快,然而毫无用处,现在想抽颗烟还得靠小瞿的老婆不管着他。
陈医生叹了口气,他有些为瞿桦担心,连着做了这么多台手术,上午查房,下午还要出门诊,要没这好烟,这人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啊。
查房的时候,瞿桦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在病房里他甚至没多看穆静一眼。等查房结束,瞿桦特意退到后面扭头冲着穆静笑了笑,穆静下意识地也会给他一个笑。
穆静在医院陪护了一个星期,每到饭点奶奶就催穆静去陪瞿桦吃饭。瞿桦的吃饭时间不固定,有时穆静等得时间长了,动了想走的念头,就有同办公室的人劝她:“马上就要回来了。”
和瞿桦同一个科室的人都知道瞿桦的妻子是她,他们饭点会在一起吃饭。瞿桦自己回家,衣柜里还都是他的衣服,穆静的衣箱在一边放着,瞿桦把自己的衣服推到一半,给穆静留出大半的空当。瞿桦在家看不到穆静,在医院却能时常看到她。
一个星期后,奶奶的精气神好多了,穆静也回到了学校工作。她因为和瞿桦的相处多了,虽然感情无甚进展,但肢体接触却比以前自然多了,主要是瞿桦单方面的。
穆静回家过夜那天,瞿桦在医院值班。穆静并不盼着瞿桦回来,可他回来陪她的那一天晚上她倒是难得不用吃药入睡的,体力消耗尽了,没心思想别的只想着好好睡一觉。她不太明白瞿桦是怎么想的,因为她的公婆对她还算满意,瞿桦怎么想的也不是非常重要。
瞿桦回来的这晚,穆静吃完饭回到房间就坐在桌前翻书。她在医院呆了几天,知道瞿桦这两天一个晚上怎么过来的,所以多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不用拿那么翻过来倒过去几句话表现对他的关心。她问他值夜班做了几台手术,各是什么情况,有什么会诊,能休息几个小时。
瞿桦也问几句她的工作,他们倒也不是那么无话可聊。
两人一直谈到了床上,穆静让瞿桦早点儿休息。她这句话,未尝没有为瞿桦考虑的成分。但她不知道,瞿桦在医院里手术精神是需要高度集中的,长期集中就需要放松,虽然回家做某件事,也是需要精神集中的,但对瞿桦来说却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穆静入睡比前两晚要容易得多,然而也晚得多。她对瞿桦说:“再来,明天哪有体力工作?”大概是她以前类似的假话说多了,他对她的关心也持怀疑态度,反而更卖力了。
夜里做梦,梦到小时候,带弟弟去玩迷了路,等到天彻底黑了,也找不到家,她一向调皮的弟弟贪玩磕破了头,哭着跟她说要回家,可她也不知道家在哪儿。她一边给弟弟包扎头,一面哄他,让他不要再哭了。醒来,她发现自己抱着瞿桦,抱得太紧了,她下意识地向他说对不起。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你抱别人才对不起我。”
穆静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一时语塞。
穆静起床照镜子发现脸上有泪痕,晚上她没准说了没该说的,她也没问瞿桦,要是真说了反倒把话给坐实了。
又一天晚上,瞿桦拿了一本画册给穆静,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
穆静迟疑地翻开,翻到了雷诺阿的少女图。
穆静问他:“你这个是从哪儿来的?”
“很久之前,我从同学那里借的,没还给人家。”后来要还人家也不肯要了,就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