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合并不介意她的态度,反而叫刘婶端来了一碗粥,准备亲手喂她。

似乎是察觉到她想要做什么,姜愈白直愣愣不知道看着哪一点的眼珠突然动了动,声音沙哑地道:“庄晏合,你为什么不干脆让我去死呢?”

庄晏合舀粥的动作顿了顿,视线微微向下落在她头顶。

“我没想让你死。”

“可是我很想死,”姜愈白脸上连倔强也消失不见了,像一丛枯萎的草,只剩下灰败的死气,“你想报复我的话就让我去死吧,我已经活够了。”

庄晏合放下碗,俯身轻轻抱住她的头:“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我呢?我说了我不是在报复你,我是想救你。”

姜愈白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带着嘲讽的冷哼,庄晏合没有在意,抱着她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吗?其实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可以成为很美好的人,可以为他人着想,可以拥有真情实感的朋友,你也可以……”

她说着顿了顿,用蛊惑般的语气在她耳边道:“可以拥有一切,只要我们一起努力。”

姜愈白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你想讽刺我就直接说。”

庄晏合忍不住叹了口气:“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没关系,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用意。”

“迟早有一天是什么时候?”姜愈白的笑声渐渐变成了哭声,“庄晏合,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把我当成了谁?你如果变态得想找个人折磨,能不能换一个?我真的受够了。”

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汹涌而出:“我已经没救了,从我出车祸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救了。”

“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的?”姜愈白似乎想要咆哮,听起来却像是小兽的呜咽,“可不可以不要管我了?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我不想被拯救,你这个疯子也救不了我……”

庄晏合愣了愣:“你说我是疯子?”

“难道不是吗?”姜愈白抬头恶狠狠地直视庄晏合的双眼,“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出那些折磨人的方法,但你现在就是个疯子!其他人报复至少会给个痛快,你却一边折磨我一边虚情假意地展现温柔。你难道不知道这种做法很变态吗?你难道不明白正常人根本不会做这种事吗?”

庄晏合嘴角努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我说了那不是为了折磨你,是为了配合一个研究项目……”

“你以为我会信你?我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就是我?”

庄晏合这一次怔愣了很久,看着姜愈白的双眼也是越睁越大。

“因为只有你……”

因为只有姜愈白的脑机端口与众不同,只有姜愈白可以和那台机器建立可靠的链接。

数据非常完美,但不知道是因为姜愈白太过抵触实验还是其他什么理由,她并没有像其他实验者一样,进入过所谓的梦境。

那种很虚假的梦境都没有。

所以实验进展卡在了这上面,只有姜愈白一次次地受着折磨。

“因为只有我什么?你告诉我庄晏合,你到底想拿我怎么样?”

庄晏合定定地看着姜愈白满是泪痕的脸,这张脸渐渐地与另一张脸重叠。

是啊,为什么她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件事呢?

姜愈白是特别的,如果她现在在谁的梦里的话,那也只可能是姜愈白的。

或许从姜愈白出车祸的那一天开始,她所经历的这一切就只是姜愈白的一场梦。

所以无论她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结局,无论她做什么都徒劳无功。

“你……”庄晏合敛下眼帘,“要不要先吃饭?”

*

实验依然没有进展,姜愈白似乎彻底放弃了挣扎。

两人坐在回家的车上一路沉默,庄晏合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阵阵树影,突然听姜愈白说:“我想去看看我爸爸妈妈。”

从监狱出来后,姜愈白从没有提过要去给父母上坟,两人甚至没讨论过这个话题。

庄晏合虽然一直怀疑那不是一场单纯的意外,但手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那时候的她还没那么有钱有势。

但即使没有证据,也很容易从获利者角度分析出嫌疑人?*? ,严成就是其中之一。

当初她本来只是想给姜愈白一个教训,有姜先涛和游慧敏在,姜愈白本该不多久就放出来了。

可那场意外让她改变了计划,对姜愈白而言,牢里比外面更安全。

或许她曾希望姜愈白坐了八年牢后会有所改变,可仔细想想,姜愈白信任一个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朋友,确实比信任她这个亲手送自己进监狱的仇人更符合常理。

在作为实验对象亲自参与那个项目之后,她的“梦境”反倒越来越清晰。

她冥冥中有了一丝预感,却始终没能下定决心。

“好。”

她让司机送两人去了姜先涛和游慧敏埋葬的墓地,姜愈白说想单独和父母“谈谈心”,她迟疑片刻后还是留在了车中。

庄晏合从来都不是一个虚无主义者,所以即便怀疑自己身处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也依然尽自己所有的努力挣扎着。

可是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结局,无论是真实还是虚假的世界,都不以她的意志转移。

或许姜愈白说的没错,她是个疯子。

不是她的偏执和疯狂,这场梦早就已经结束了。

姜愈白一路奔向自己的终末,那么她呢?

“庄小姐,姜小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