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白天呢?
雅纪的栽赃、风间孝雄被识破的诡计、突然出现的狐王……
还有自断狼尾的风间寺。
想到这,他的心脏又被攥紧了,呼吸也像针扎。
他恨风间寺,如果今天事情就停在风间孝雄那里,他会平静地结束和风间府相关的一切。
可是风间寺,那样直白果断让他回味起来几乎忍不住呕吐地割断了尾巴,这让他恨死了。
这么多事情突发在一天之内,各种情绪奇形怪状地挤在他身体里,不能消化,撑胀到他想吐。
他闭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睁眼看向夜空中一束月光强直打下的地方,那里坐落着一鼎祭坛,千百个兽人相聚于此,祈求月神为他们的族人带来源源不绝的希望。
希望多么美好,然而他站在这里,知道还有那么一丝绝望悄悄混了进来。
他自然而然地,循向那缕绝望的气息。
“都下去都下去!别打扰夫人……”
阿部钏守在院门前,没有去参加祭典,一波又一波的仆人搬着东西从他身后的屋子里出来,现在因为夫人想自己静静,被全盘遣散了。
阿部钏尽着他门神的职责守在那里,一道眼熟的身影闯进来。
“阿部钏大人。”羽泽向他颔首。
“不麻烦的话,请让我跟雅纪说两句话。”
阿部钏打量着羽泽,知道他是风间寺的妻子,白天祖堂里让人印象深刻的其中一个,也知道他和雅纪有些过节。
羽泽一脸诚恳地看着他。
半晌,阿部钏侧过身子:“去吧,别说那些没用的,雅纪心情一直不太好。”
“多谢大人。”
原来灯盏通明的屋子黑漆漆的,搬走了些东西,显得更寂寞,羽泽穿过仅留的几扇屏风,看见雅纪盘腿坐在那里,双手握一把短匕首对准自己的腹部。
刀柄动起来的瞬间羽泽飞身猛扑过去。
“放开!混蛋!”
雅纪激烈挣扎着,羽泽一把抢过匕首扔得老远,抓住他要挠人的爪子固定在头顶。
看清羽泽的脸雅纪更崩溃了:“又是你!”
“你来看我笑话吗?还是后悔当时装清高没有狠狠报复我,现在趁有机会赶紧来找我的麻烦?”
“呵……告诉你吧,我现在什么都不怕!”
想到自己现下失无可失的情形,雅纪讽刺地笑起来,眼睛因为过于兴奋显得发红发亮:“我父亲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我也不怕死!你想杀了我?正好,我不用跟讨厌的人回去,说不定门外那个鲛人还会杀了你为我报仇,哈哈!一举两得!”
他尽管说,羽泽死死压着他的身体,就静静地在头顶看他。
雅纪明白了什么,终于脸上浮现出一丝屈辱。
他恨恨道:“我讨厌你!”
羽泽失笑:“难道我喜欢你么?”
“那你还不滚!非要让我看到你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红着眼,点了点下巴,“对……你多得意啊,有母家为你撑腰,风间寺为你断尾…而我是衬托你的丑角,不等走出这扇大门就谁也不记得的废物!”
他再次变得激动,扯开嗓子大喊阿部钏。
羽泽抽出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omega的力量即使在beta面前也做不出有用的抵抗,只能“唔唔”地被羽泽摁着叫。
“所以你觉得,死了比活着划算,起码不会被轻易忘记。”
羽泽思考了几秒,赞同地点点头:“没错,首先阿部钏会永远记得你,刻骨铭心的,恨不得抱着你的尸体等你化成骨灰跟着他一起下葬。”
“你父亲,如果不是完全的丧心病狂,也会为你哀悼,失去了几个孩子中唯一的omega,以后不知道再要送谁去联姻。”
“噢,说不定还有风间寺。”
提起风间寺,羽泽语气惋惜地像是葬送一对苦命鸳鸯:“会不会想起你这个娇小可怜,愿意为他生不知道多少个孩子的堂弟呢?”
“他能想起你几天?”他反问不能回答问题的雅纪,然后给他答案,“就算三个月,最多,没了你我,还有无数个前仆后继恨不能做风间族未来家主夫人的兽人,风间凛不会允许这个位子空太久。”
“有一天风间寺对他又一个新娘提到你:风间雅纪,我一个英年早逝的堂弟,以他的性格甚至不会提到你曾经爱过谁做过什么又因为什么去死。”
“你只是一个突然暴毙的omega,被人们怀念的时间比从这里到门口的距离久一点,比一辈子短很多。”
羽泽轻声作出总结:“那就是你死去的价值。”
雅纪没有激烈挣扎,只是被逼无奈地和他对视,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你出生在alpha、beta、omega,这三种第二性阶级层层分明的地方,你比我更清楚,权利只属于一种人。”
“它会被垄断,但永不折中。”
羽泽的声音在黑暗里轻盈如羽毛,却因为是唯一的声音,压在雅纪身上有些沉重。
“所以你坐着船来到海上,我坐着轿子来到狼群,我们的命运好像被随机掷出的骰子。”
“但只要你抬头看看,每只骰子都连着一条线,扔到什么点数是被决定好的。”
雅纪的呼吸带着潮湿,一下下喷洒在羽泽的手心,现在节奏变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