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也不知道自己捧,让姑娘家拿东西,他倒也好意思。她这个儿子,多半是随了圣人的性子不解风情得很。
锦盒长长方方的,抱在怀里,又重又沉,挡了眼,看不到路,脚下踉跄,差点跌倒。沈灏扶了她,轻飘飘一句,“笨。”
禾生嘟嘴,瞪他一眼。
身后,德妃又是一口气叹出来,指着沈灏离去的背影,“他是个不开窍的。”
是蕊回:“王爷是您儿子,用得着开窍吗?”
“那倒也是。”软的不成,还有硬的。德妃放下心,与是蕊说:“你瞧着那姑娘如何?”
德妃的话,问出来之前,心里早已有了数。是蕊在她跟前这么多年,张嘴就答:“王爷瞧上的人,当然是好的。”
德妃点点头,“千万人中,蹦出这一个,极为不易。刚才我故意严着脸,她虽怕,却未曾失了方寸,性子稳,差不到哪里去。”
是蕊问:“圣人面前,要提两句么?”
日理万机的人,眼皮下的事哪用得着旁人提?德妃摇摇头,“先让他俩处处,我儿是个有主见的,容不得别人插手,哪怕是我这个亲娘,翻起脸来,也是照样冷。”
出了宫门,禾生松口气,活动筋骨,发现后背出了汗,衣裳紧着脖子贴。
好吓人呐。禾生嘟囔,难怪他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方才她算是摸索出来了,在宫里待,僵着脸最方便,看不出喜怒,不怕旁人瞧。
上了马车,沈灏瞥了眼四周,见宫人退散,这才伸出手接她怀里的锦盒。
禾生气鼓鼓地往他怀里一塞。什么人嘛,这么重的东西,让她一路拿着,肩膀都抬酸了。
沈灏盯她,一双眸子又黑又亮。“这东西,刚开光,还就得你捧着,捧得越久越好。”
禾生撬开来瞧,随口问:“你是神算不成,还没看,就知道盒里的东西了?”
知母莫若子。玉像一拿出来,他就知道了。母妃送玉像,还能送哪樽,“送子观音。”
这边他话刚落地,禾生手下一揭,浑身通透的送子观音,雕工精致,横躺在盒里。
沈灏笑,伸手将她额前的一捋碎发拢到耳后去,“这下知道了?”
禾生羞赧,重重地关上盒子。
第30章 第 30 章
一回府,沈灏催着禾生把送子观音摆好。不让旁人插手,非得让她自己来。
选了个最显眼的地,设了佛龛,亲眼看她放好,才肯作罢。
裴良在屋外候着,喊了声:“爷,人都聚齐了。”
沈灏回过头,往禾生脸上瞧,吩咐翠玉:“给你家姑娘重新梳个头。”抚上她的手臂,见衣领沾了汗,道:“梳了头再换件鲜艳点的衣裳。”
禾生不明所以然,“又要出门?”
沈灏没答话,站在妆台前,耷眼瞧翠玉梳发。看了好一会,见翠玉梳好了飞仙髻,点点头说了声“不错”。
禾生素来垂发,现在头发全捋上去,露出一截洁白的后颈来,耳垂边一对红珊瑚珠子,越发衬得人如雪如玉。待换好衣裳,沈灏打量她,螓首蛾眉,粉妆玉砌似的一个娇人儿,瞧着赏心悦目。
他取下腰间的玉佩,挂到她的衣襟织带处,长长的流苏络子往下垂,与她这身真丝纱的大袖衫,正好相衬。
“向你父母求亲时太急,未来及下定,我没有劳什子刻字玉镯,这块玉佩你拿着,算是我俩的信物。”
她低头瞧,通透的一块和田玉,颜色均匀,透着光泽,一看便知是上品中的上品。
沈灏揽了手招呼她跟上。临出屋子时,裴良拐着余光瞧,一眼望见挂在禾生胸前的和田玉佩,眼里顿显讶异。
那可是王爷冠礼之时,圣人亲赏的。王爷一直随身戴着,轻易不解下。京里世子们常常打趣,说见玉如见人,但凡王爷出现的地方,不分场合,必戴着这块玉,当真是人玉合一。
现下这么轻易就给了禾生姑娘,以后指不定还要给什么。
殿前有块空坪,禾生抬眼看,除却带刀的侍卫,浩浩荡荡站了一堆人,约莫百来人,穿着各式样的衣裳,一见人,便跪下来喊。
“见过王爷。”
沈灏皱眉,“我旁边还站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裴良头脑伶俐,这是让认人呢!领着在牵头喊:“见过姑娘。”
他一发声,其他人不敢含糊,跟着唤:“见过姑娘。”
禾生一懵,没见过这阵仗,转过脸看他。沈灏摊开手掌心,握了她的柔荑,冲众人发话,“从今往后,她也是你们的主子。好生瞧仔细,别说不认识,倘若谁不小心冲撞,活也不用干了,自行去裴良那领白绫。”
众人应下,沈灏又发话:“抬起头来,都瞅瞅。”
一推,将她推至跟前。被百来号人同时下眼瞧,偏偏又全是壮丁,一个丫鬟都没有。禾生羞死了,屏气杵着步子,眼睛眨得飞快。
众人心中震惊,面上不敢表现,下狠眼看人,先瞧了人脸,再看了衣上的玉佩,一个个心里万千感叹。
稀奇啊,一个女子都找不出的平陵府,竟然要有女主人了!
沈灏咳了咳,掐着时间差不多了,轻挥衣袖,吩咐裴良,“去外面采买些丫头侍女,拣家世清白的,先让姑娘过目。”
众人又是一惊,竟还要采买丫头伺候着,那么厌恶女子的一个人,接二连三破了例,看来这平陵王府的天,要是翻过来了!
裴良凑过来,问沈灏:“以后如何称呼禾生姑娘?总不能一直喊着名儿。”
被旁人喊她名,他自然不乐意。蹙眉想了想,“就喊沈姑娘。”
裴良暗地吇声,人还没过门就冠夫姓了,王爷也太着急了些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