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1 / 1)

但他没有这样做。

失约就是失约,预估错误也是错误。

时寸瑾从不逃避错误和连带责任。

“对不起,阿努什卡。”时寸瑾的语气饱含真挚与苦汁般的担忧:“让你独自煎熬度过没有回应的一个月。”

他握紧阿努什卡的手,试着往金栏里面牵,那只手僵硬着,第二秒就被牵动了。

“这一个月我经历了特殊的发育后遗症,现在,一切都恢复了,甚至比之前更好更健康。”时寸瑾牵着阿努什卡的手摁在自己胸膛上,让他感受健康有力的心跳。

二十多秒,一分钟,两分钟,阿努什卡仍然不说话。

时寸瑾并不急,就这样仰着脸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这次很新鲜。”半响,阿努什卡说。他的表情没有变化,手摁着时寸瑾的胸膛上滑,黑色皮革手套拨散开时寸瑾白色的睡袍领口。

阿努什卡隔着金栏掐住时寸瑾的脖子,掐得时寸瑾凝着眉头扬起脸,长发在身后悬披成扇形的银色瀑布。

系统在时寸瑾耳边哽咽着小声:“又出现了,这一个月来,他总是对着您神经兮兮低语。”

“道歉?稀奇,你竟然会选这种蠢办法。”阿努什卡冰冷地说,“道歉等于主权互换,属于让渡权利,等待施舍与原谅。你从不交出主权,哄骗与好的理由才是你的优先,继续发挥你那令虫厌恶的话术优势,蒙蔽我进而得到谅解。”

系统的啜泣,阿努什卡前后不搭的状态和对话令时寸瑾怔了一秒,随即他立刻意识到是什么情况。

“我的苏醒不是你痛苦想象出来的幻影。”时寸瑾仰脸望着阿努什卡,“我的确失约了,我为失约后的一切道歉。承认错误对我来说不是禁区,阿努什卡,我从未想过践踏对你的承诺。”

时寸瑾被掐得有点窒息,银瞳渐渐泌出生理泪液,晶亮的水珠挤挤挨挨地蓄满,从时寸瑾的眼角溢流而下,滴进鬓边银发,润湿银芒。

“…多日无回应,第四军的追击……猫眼虫族的敌视,糟糕的派系关系,即将爆发的异兽潮汐……”时寸瑾说着自己昏迷前该知道的消息。

他望着阿努什卡,纵使他才是被掐着脖子难以呼吸的那个,说:“…混乱来临,我怎么可能让你独自煎熬。”

时寸瑾感到脖子上拘束的力道松了一点。

时寸瑾伸手握住阿努什卡掐来的手腕,声音又轻又沙哑:“阿努什卡,在见面之前,在文字中,在那些急匆匆聚少离多的日子里,我们相爱。”

“你的心在我的心中,我从未想过伤害你的心和灵魂。”时寸瑾说。

话音刚落,时寸瑾新的体质令他清晰看见,阿努什卡的上嘴唇抽搐轻抖,犬齿狰狞鼓起,犹如吸血鬼的尖齿。

那双阴沉的异色瞳骤然爆出许多血丝,眼球表面通红恐怖。

“嘎吱!”金栏发出扭曲变形的刺耳爆鸣。

时寸瑾猛地倒进柔软如云的被褥中,一阵湿冷的重吻落到颈侧,时寸瑾发出猝不及防的抽气声,“阿努…!”

阿努什卡太过用力压着时寸瑾跌入云床,太紧了,时寸瑾几乎能听到自己肋骨在响。

气息混乱的阿努什卡悬跪在时寸瑾身上,把时寸瑾的身体往怀里抱,状态急促又慌乱,仿佛在拥抱一捧抓不住的流沙。

他抓着时寸瑾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腰上和背上,唇舌打战,牙齿发出嘎达嘎达的颤音:“…抱我…摸我,抱我,抱我…”

“…撕裂我,让你的心来到我的心中。”

第176章 树脂与黄金

“好。”

这道声音与阿努什卡听了几十天的幻听一样, 又有区别,轻柔中透着干涩沙哑。

阿努什卡把脸埋进时寸瑾的颈窝,一如过去几十天, 分不出是真是假。

为什么失约?为什么总是在一切危险发生后, 我才能得知你的消息?阿努什卡有太多问题想问。

这些问题成了日日夜夜在他肉中生长的骨中刺, 造出痛苦和恨意。

可是,仅仅听到几句不一样的话, 阿努什卡心中由恨意建立起的防御墙便迅速垮了。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又怕这次不一样仍是幻听幻视,他便不问了, 只想着抓紧那几秒, 紧迫地汲取爱与歉意。

混乱的幻听幻视间隙, 阿努什卡感到有谁回抱他, 同样是紧紧的。

【你限制我的活动范围。】【你不想让我出去?】“咯。”【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除了让我日渐反感,这间房间还有什么意义呢?】“咯。”乱七八糟的神经性干扰幻听中,阿努什卡分辨出几声细微的骨骼摩擦音。

阿努什卡突然僵住。那是肋骨被挤压发出的微响, 再用力一点,骨头会内裂,再用力, 骨头会断开,因为相互挤压的力道倒插入内脏。

“…不。”阿努什卡的双手僵硬, 想要松开又惊惧如果松手,怀中真实的体温与拥抱会如流沙一般流尽了。几秒间, 阿努什卡动弹不能地紧紧箍着时寸瑾的肩, 矛盾的僵硬令他的手臂病态地微微痉挛发颤。

“不?”那道沙哑的声音疑惑。阿努什卡的耳畔同步出现一模一样的声线, 幻听冷漠地说:【不?你拒绝放我出去?】

但下一秒, 阿努什卡感到一股温热在耳边呼吸, 一只手抚上他的后颈,轻轻揉捏。

有吻落在阿努什卡耳边,这个吻被柔软的唇浸透,细腻的润感贴在他的耳侧,恍惚间真有几分心腔薄膜的美味质地。

“你不是想要我的心?”时寸瑾贴着阿努什卡的耳朵,每说一句话,双唇都会轻动,落下一个吻:“用埋在颈窝里的姿势?”

一吻:“不要僵硬。”一吻:“不要惊惧。”又一吻:“把专注力给我。”

这些吻像一个接一个的印章,盖在阿努什卡的耳侧。

阿努什卡发出闷哼,弓起腰,表现得像腹部中了一梭子弹。

时寸瑾此刻感觉玄妙,他拥着阿努什卡,隐约也听见一点属于自己声线的幻听。从其他角度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很神奇,时寸瑾仿佛和阿努什卡精神同频了。

但时寸瑾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精神污染和难受,他好似站在河边,看着阿努什卡汹涌的情绪化为江水凶腾而过。

他和阿努什卡就像世间无数条不同频率的信号波长,此刻,他们交汇,变成收音机中的同一个频道;时寸瑾一时半刻也不知如何形容这种魔幻感知,下意识解构成自己能理解的科学道理。

此刻,时寸瑾专心说出的每一句话像一道道大坝,第一道横截沸腾江河,第二道阻断奔流,第三道平息怒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