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贵妃握紧了拳头,指甲差点?掐进肉里,在皇帝面前却是真假参半的娇嗔:“这孩子过了年都要十?五了,怎么还这么老实?”
皇帝却是笑呵呵地说:“还是老实些好。”
他又?叫人各给苏辰璟和?苏熙环赐了一件狐裘大氅。
不必言说,其他皇子都能看出老皇帝重视谁。
苏辰璟浅浅看了一眼?始终宠辱不惊的苏卿梦,又?极为随意地瞥了一眼?诚惶诚恐的苏熙环,笑着垂下眼?眸,似乎是在为弟弟们得到赏赐感到开心一般。
这会儿雪倒是小了不少,只是地上已经积雪,广阔的宫群之间尽是一片苍茫。
苏辰璟看着苏卿梦站在他身旁撑开伞,黄色伞面之下光影流转在她冷白的面上,一身的洁白与这天地雪色浑然一体,徒衬得她的眉眼?浓稠。
确实是所有兄弟姐妹之中生得最好的一个,饶是他都有些许惊艳,难怪皇帝纵然不喜林皇后,却依旧偏心于苏卿梦。
苏辰璟笑了一下,就要钻到苏卿梦的伞下,却见身手不凡的少年迅速避开,与他重新?相隔三尺之遥,不多不少。
“?”雪落在温润青年的眉间,似乎也?叫他的眉眼?染上了几分寒意。
苏卿梦面无表情?地对他说道:“伞太小,只够一人撑,我叫人再给三皇兄取一把过来。”
站在那里的少年美得如一幅画,似是不愿意再多一人在她身旁,坏了这份美感。
苏辰璟笑出了声?,扬了扬手,“不必,这点?雪我便不打伞了。”
苏卿梦也?没有和?苏辰璟客气,只点?点?头,一步之差跟在他的身后,守着兄弟之礼,也?未曾表现出对他的亲近。
苏辰璟却是特意等她与他并排:“你我兄弟不必如此生疏,我从前跟着皇祖母常年在别?宫,也?少有同你们亲近的机会。”
苏辰璟虽排行第三,却是嫡长子,王皇后死后,王家是打着照顾苏辰璟的名义将?王皇后胞妹送入宫中。
只是皇帝最终将?苏辰璟送到了一直在别?宫礼佛的太后那里,由太后亲自带大苏辰璟。
苏辰璟一直在别?宫长到十?六岁才回到朝堂之上,就在大家都觉得他被?太后养废了,他却被?皇帝亲派到江南整治贪腐。
又?在大家皆不看好之际,整顿吏治、斩杀贪官、充盈国?库。
自江南回来,苏辰璟便被?封为晋王,掌管着整个兵部。
苏辰璟出现在京城众人面前时,始终是一副温和?可亲的模样,叫世人称赞三皇子是京城最温润端方的君子,只是他们却忘记了,当初他在江南整顿吏治时是何等的杀伐果断。
苏卿梦并没有躲闪他的目光,她身上的气息与苏辰璟截然相反,若说苏辰璟叫人如沐春风,那么她便是这三九严寒中的冰雪。
即便是苏辰璟对她表现出亲善,她依旧是冰冷的模样,极淡地说道:“三皇兄若是不想去便不去了,以免误了出宫的时辰。”
苏辰璟顿了一下,轻笑出声?,从前他与苏卿梦都是远远相见,点?头之交,倒是没有像今日这样近距离过,她比传闻中的还有趣些。
“好,既如此,我们便赶紧走吧。”苏辰璟试探地向苏卿梦伸出手,果然又?被?她躲开了。
他也?不再强求兄友弟恭,淡定?收回手,朝着蓉香宫走去。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在富丽堂皇的大梁皇宫里还有像蓉香宫这样破败的地方。
宫门上的红漆寥寥无几,露出内里的朽木,苏辰璟只是伸手轻轻碰了一下门环,便哐当一下掉落在地,徒留他一手的黑色铁锈。
苏辰璟望向苏卿梦,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这个七弟似乎离他又?远了一些,生怕他这一手的锈粉沾到她的狐裘上。
苏卿梦特意避开苏辰璟,抬起脚直接一脚踹开了宫门,“三皇兄直接进去吧。”
苏辰璟用手背挡着唇,轻笑了一声?,也?不再拘泥虚礼,直接进去。
内里的破旧更甚于那两扇摇摇欲坠的宫门。
无门无窗,站在内间抬头望去,还能见到落雪的天,屋内与屋外并无区别?。
地上的灰混杂着飘进来的雪变成了泥浆,苏卿梦想要踏进去的脚又?撤了回来,她没有走进屋内,就这样站在院子,看向苏辰璟。
苏辰璟却是笑着说:“七皇弟我们一起进去吧。”
果然在苏卿梦的脸上看到了大写的“拒绝”二字。
正巧,两个高大的宫人骂骂咧咧地将?屋内的少年往外拖拽,试图去扒拉他身上的狐裘大氅。
少年瘦弱,被?两个宫人硬生生拖到雪地里,然而他却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紧紧攥住狐裘,露出如野兽一般凶狠的神情?:“这是宸王赏给我的,你们不能动!”
这两个宫人先前并没有一起追过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亲历的宫人也?不和?他们说,就是想让这两个宫人去试试水,看能不能拿到这件狐裘大氅。
其中一个宫人重重呸了一声?:“呸!宸王给你?铁定?是你偷的,老子现在就先打死你这小杂种,再去问问宸王……”
“本?王就在这里,现在就可以问。”苏卿梦冷不丁地自宫人身后发出声?。
两个宫人被?吓了一跳。
却是少年最先反应过来,他的眼?睛一下子放亮,迅速收起凶狠的模样,极为乖巧地喊了一声?:“七皇兄。”
随即又?泛起委屈的泪花小心翼翼地看向苏卿梦。
宫人小心地转过身来,虽然他们没见过苏辰璟和?苏卿梦,但是这通身的气派便不是普通人。
两人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你们想问本?王什么?”苏卿梦问着,她的声?音冷极了,就像屋檐下两个冰柱撞击出来的声?音一般。
宫人牙齿碰撞出声?音,却像是被?割了舌头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苏卿梦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她又?接着问:“你们方才称自己是谁的老子?”
她又?用手中的伞轻轻拍了一下宫人的肩膀,“谁又?是你们说的小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