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银针入脑的手法向来阴毒非常,乃是医者禁用之术,今日一旦用出,便连施术者也是一惊。

「那辛苦你了。」

魏明之微微一笑,心中似乎已是看到了苏重墨因为苏长卿的疯狂之举而失望至极的场面。

苏重墨的銮驾一路急行,星夜赶回了永昌城中。

来不及做丝毫的休息,他直奔皇城之中的重华宫。

林安此时正在宫门外等着他,一干武士已将此处围了起来,为的便是困住在里面发狂杀人的苏长卿。

「陛下,我们好不容易抓回了上皇,可是他仍是气愤难当,不肯乖乖就范。」

安乐殿内那个剪影赫然便是苏长卿,对方披髪跣足,手持宝剑,正在乱砍乱杀,而周遭的侍卫却因为他的身份畏手畏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重墨心疼不已,只能远远地看着侍卫们与苏长卿继续缠斗。

魏明之快步上前,跪地请罪,「都怪微臣,上皇近日脾性愈发暴躁,心绪极差,微臣以为奉上美酒可令上皇好过些,没想到上皇醉酒之后便狂性大发,夺剑杀人……」

「现在上皇醉成这样,我们不敢伤他,也不敢放他出去,只好这般将他暂时缠住,等他力竭。」

林安亦在一旁附和,满面心酸。

苏重墨失落地看着像疯子一般怒吼挥剑的苏长卿,双唇嗫嚅,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么多年来,他还很少见苏长卿醉过,更别说醉到这种地步。

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太伤父亲的心了,所以才让他变成这样吗?

「让我去见他!」

苏重墨说完话,便要进入安乐殿内,亲自劝阻疯狂的苏长卿。

「陛下!上皇现在盛怒不已,且又大醉成狂,只怕他自己也难顾及到你们之间的父子之情啊!」

魏明之死死拉住苏重墨的衣角,生怕对方进去便会为苏长卿误伤。

苏重墨苦笑一声,叹道,「我这个不孝子都不曾顾及过父皇的感受,又怎能还强求他……难道太傅真要我眼见父皇如此疯狂下去吗?」

见阻止不了苏重墨,魏明之这时与林安之间互递了个眼色,两人也同时跟了上去。

苏长卿的头痛得越来越厉害,拿剑的手也变得越来越重,他又随意地乱挥了两下,想要逼退身边可怕的鬼怪,可虚弱的身体让他再也无法支撑,手中的宝剑一落便跌在了地上。

苏重墨见状,不顾周围的侍卫阻拦,快步便冲到了对方身边。

「父皇,父皇!」

苏重墨扶着脸色铁青,满面狰狞的苏长卿,全然没想到自己离开一段时间,对方竟已消沉落魄到如此地步。

苏长卿痛苦地呜咽了两声,瞪大眼看着眼前的人,模模糊糊之间,他似乎是看到了苏重墨的脸。

「重墨……」神智已然完全混乱的苏长卿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林安与魏明之皆是不解,分明那御医说银针入脑之后,中针之人看所有的东西都会如恶魔鬼怪一般,完全不能自控,而苏长卿又何以能辨识出苏重墨的样子。

他们本意是想让苏长卿亲手伤害苏重墨,届时便可趁机疏远他们父子之情。

林安眼珠一转,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苏重墨,轻声说道,「陛下,还是让太医来替上皇诊治吧。」

说完话,他狠狠瞪了苏长卿一眼,似是要刻意挑起对方的恐惧与愤怒。

果然,刚才还稍微清醒了些的苏长卿眼神一变,面容顿时又变得狰狞可怖。

他惊叫了一声,猛地推开了苏重墨,摸起地上的剑便要刺过去。

在他眼前,儿子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可怕的妖魔鬼怪。

对于一心要挑拨这父子二人关系的林安来说,这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陛下,小心!」林安猛然一喝,突然飞身便挡在了苏重墨面前。

苏长卿手中的利剑狠狠地刺穿了他的身体,剑尖亦刺破了苏重墨的肌肤。

其实若不是苏长卿这段日子长期被人以药物控制,按照他平日的臂力,这一剑下,林安与苏重墨岂有命留?

看着林安竟被苏长卿刺为重伤,苏重墨大惊失色,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忽然狂笑起来的苏长卿,这才明白对方的心里到底有多么恨自己。

父亲,或许一早便不是最初那个疼爱自己的父亲了。

而此时,魏明之则趁势带人押住了苏长卿,他抬掌击在苏长卿的脖子上,将他劈昏了过去。

「太傅,你好好休息。」

苏重墨看见御医为林安上好药之后,这才稍稍放心,方才苏长卿那一剑刺得那么深,林安的身体又向来不是那么强健,他真是怕会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来。

林安面无血色地点了点头,微笑的眼里洋溢着温和仁爱的目光。

在苏重墨面前,他一直都是个仁慈亲善之人,就算装也要装的是。

「陛下,微臣无事,你的伤口可好?」

苏重墨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经包扎好的手臂,拧起眉点了点头,要不是林安及时挡在自己面前,恐怕他已被苏长卿刺死在剑下了吧。

他绝对相信自己那个崇尚武力,一身武艺的父亲不会失手。

苏重墨一心想挽回的父子之情竟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他没想到的事,他想自己或许是低估了苏长卿对他们这些谋反者的恨。也是,苏长卿当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登基后才开始展露血腥本色,为了帝位对方付出得实在太多太多。

在没有阻挠对方之前,或许苏长卿将自己看做疼爱的儿子,而当自己与太傅共行悖逆,将他从半生追求的帝位上拉下来之后,他又岂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