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佑哥也想见到他的妻子呢?贵族Alpha娶几个Omega的情况,在这个国家也不少见吧。
只是…再加上她怀里抱着的这个,自己恐怕没机会出现在她眼里了吧。
艾兰尼的目光下移,沿着沉吝披风的水波纹描边,窥到半掩在披风下那张面如秋月,肤如冰雪的秀逸容貌,灰蓝的瞳孔不觉有些暗淡。
他掩饰着转头向外面吹了声口哨,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响起,马车平稳而快速地行进。
沉吝安静坐在角落里,双臂环抱楚鸢横置于自己大腿上,闭目养神,大有要维持这姿势直到终点的架势。
艾兰尼远远坐在靠门的座位上,双手食指绞在一起,目光垂落到从乌黑长发中穿出的那只纤白素手。
他想起那只手抵在自己身上的触觉,先是?}人的冰寒,接着变成烙铁般的滚烫。明明无情地钳制住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却使体内每一处都升起隐秘的快感。
穹宇苍茫,那抱着的两人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都让艾兰尼心神不宁。
血液里的雪松气息渐渐透过纱布充斥在马车内部,清冷幽雅的香味钻进艾兰尼的鼻尖,他心里无端燃起一股锋锐的敌意,仿佛终年死寂火山喷发出滚烫的岩浆,叫嚣着、肆虐着,要将那双手掰开,将那夺走了所有目光和温情的Omega撕碎了扔出车外。
在他直勾勾陷入嫉妒的漫长瞬间里,马车已经跑出王都,在广阔的土地上撒欢似地加快速度,经过几块划定边界的界石时颠了一下。
艾兰尼浑身一震,从泥沼似的怨毒里惊醒。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能产生这么可怕的坏情绪?作为麋族圣子,他从出生起就每日在神前纯洁祈祷,是绝不容许自己有丝毫害人之念的!
一定…一定是这Omega信息素太浓烈了,同性相斥才会让他精神失常,对!就是这样!
他“哐”地一声站起来,差点撞到顶篷。
“怎么?”沉吝睁眼。
“我,我出去看着点,它俩不太认识路。”艾兰尼一头撞了出去。
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不认识路?
银驰闪电对视一眼,相互摇了摇头。
艾兰尼金发长辫尾端的金铃声随风吹入车厢。
沉吝也不太了解这驯马的讲究,既然马车的主人出去了,她松了松紧绷的背脊,靠着暖和的油壁,坐得舒服随意了些。
楚鸢醒来时,天色正处在将暗未暗的混沌中,橘红与墨蓝交接处放射着刺眼的光芒,猩红诡谲,那道光后面是通往无尽深渊的魔口,正掠过薄冰似的空气飞来,从脊骨开始,一点点吞噬自己的生命。
逢魔之时。
他想起书籍上古老的鬼怪传说,冰凉的胃部开始抽搐。
“睡得好么?”小憩中的沉吝睁开眼,垂头问道。
“我…”楚鸢看见那双狡黠的黑眸,才安心了稍许,“这是哪里?”
他感觉自己正处于高速移动的物体上,四周景象却不是他所熟悉的。
“呵,人活着总有奇遇,传说中的马车也能坐上一回。”沉吝抚着他冷汗涔涔的额头,故作轻松地玩笑。
楚鸢将手压在胃上,试图阻止那一跳一跳的痉挛。
“马车…是要去关外么?”
他曾在人文与社会科学里读过关于大漠的知识,知道他们还保留着骑马的习惯。
“嗯。”沉吝对于楚鸢的博学和机敏早已见惯不惯,边替他揉着胃边安慰说,“关外有圣医奇药,我不会放弃,一定要让你恢复如初。”
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治好的可能性与发生奇迹无异了。
楚鸢这些天只在清醒时进了几口流食,如期而至的胃病迭加上来,他只觉得全身每寸肌肤每条骨缝都疼到麻木。
与其就这样没有价值地死去,不如…
他艰难地抬手拽住沉吝的领口,颤抖着使劲。
沉吝双臂坚实托住,避免触碰他的伤口,配合地俯下身。
“长离…”楚鸢的嗓音不复清越,哑得似乎要被绝望击碎,“你能不能,终身标记我…”
“什么?”沉吝张大嘴,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呵…”
楚鸢缓缓抬手,白皙透光的指腹擦过她干燥的红唇,在她的左侧尖牙上来回抚摸。
沉吝不敢动,怕一不小心就给他再多添一道伤痕,用眼神询问。
“或许我时日无多了。长离,我想,如果情况一天天地坏下去,我变得枯槁,变得丑陋,不如趁我还可堪承受的时候,给我你的终身标记吧。”楚鸢惨白的脸流露出一丝向往的微笑,“至少,等我灵魂消散的时候,可以怀着一份美好的记忆与归属感。”
父亲生他却抛下他,母亲留他性命只为利用他,兄弟姐妹更是落井下石。楚鸢一生,也没求得一份真正属于他的归属感。
“别说傻话。七皇子殿下怎么能轻易地交出自己的终身。”沉吝柔软的唇吻上他水光潋滟的美眸,“等你好起来,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我沉吝不会逊于她宋云奚。至于你从小吃过的苦,我要让他们百倍偿还!”
重逢
楚鸢这几日睡得颠倒,睁着眼在沉吝怀里熬了一夜。
沉吝怕他疼得太厉害,贴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分散他的注意力。从白鹭洲哪个地界的花最艳,到蕈歌哪家店的歌姬唱得最好,还把她这十几年干过的大大小小的混蛋事儿都扯了个遍,可算把楚鸢说迷糊了,到快出边关的时候又迷朦睡去。
千里马飞驰过蒲公英盛开的草原,自由和纵情的马头琴在天际线那头奏响。大漠孤烟,红日晕霞,艾兰尼踮脚站在车头上,金发散开,扬在驰骋的风中,玫瑰色的嘴唇吹出一曲部落儿女耳熟能详的小调。
牛群羊群在马蹄的踏起的尘土里分散出空道,车轮咕噜咕噜在黄沙里渐渐慢了下来,他们到了。
隔绝了一切风沙的杉板被敲响,楚鸢激灵地睁眼。
“南星,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