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他的尾音含含糊糊地又被卷进一个哈欠里,困得好像都睁不开眼了。

胡不归眼色就往下沉了一下熊将军还说过,像苏轻这样的人,对周围环境的把握就是他赖以生存的东西,外表的油滑建立在他对环境过度的敏感上,只要他想在一个地方落脚,就会千方百计融入进去,积极地留心路线,试图和每一个人搭话,得到尽可能多的信息。

那相反的,如果他不积极做这些事,就没打算落脚,而是要撤退了。

胡不归于是什么也没说,点点头,站起来径直出去了。走的时候还帮他把门带上,苏轻这才看见,门后面贴了一张纸条,上面条分缕析地写着需要什么东西要去什么地方找。

仔细看,字迹是手写的,但是很工整,就像打印的正楷一样,一板一眼,连行距都差不多一样。

苏轻凑上去看了看,心里忽然生出一个不靠谱的猜测,心想这玩意不会是姓胡的写的吧?他就感觉很怪异了,好比流浪的野狗突然受到了宠物的待遇,被浑身香水味的富婆抱到高级小区养,一口一个儿子的那种感觉,受宠若惊得不知道怎么好了。

一个他自以为早该忘记他的人,三年间不停地寻找他的下落,甚至三年后在那种情况下,仍然能一眼认出他,给他留了屋子这做不得假,苏轻看得出,这里面吃的用的,都是按着他的标准来而且像胡不归这样的人,也不会作假,那个人就像一块硬邦邦的大石头,随便砸在哪里都能砸出一个坑来,一辈子勇往直前就行,不用迂回行进。

苏轻叹了口气,双手抱在胸前,移开目光,感受到了某种别扭、酸涩、尴尬、感激、不知所措混杂在一起的情绪,堵得他胸口疼。

吃惯了炸酱面的胃,给他海鲜刺参也得跑肚,狐狸精又怎么住在三只眼的二郎神鼻子底下呢?

苏轻一边感慨,一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借着所有反光的东西,迅速且不动声色地在整间屋子里扫了一圈,暂时没有看见监视器一类的东西,连程未止房间左上角,那个刚刚传出陆青柏和许如崇声音的指甲盖大小的小喇叭也没有。

这里面倒是比较自由,不过窗户外面就不大友好了,总部刚刚闹了大事,四处巡逻非常严密,苏轻本身没有恶意,想走是想走,但是和人家闹得不愉快就算了,做人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此路不通,苏轻就翻身躺到床上,心里琢磨起一个新的计划。

胡不归离开了他的房间,却并没有走,薛小璐正好上来,送程未止父子回房,看见胡不归叼着一根烟,背靠着楼道的墙壁站着,有些奇怪,又不好问程未止还不知道苏轻回来了。

等安顿好了两个人,薛小璐才轻手轻脚地走到胡不归身边:“胡队,怎么不去休息?”

她看得出胡不归有些烦,他们队长是戒了烟的,戒烟的时候时常叼着一根干闻味道不点着,时间长了养成了个习惯,一烦躁就叼根烟咬着玩。

胡不归也不解释,只是低声说:“早点睡吧,明天准备材料,趁着熊将军在,下午想叫大家开个会。”

薛小璐看了一眼上面贴着“苏轻”的门牌的房间,把话咽下去了,默默地点点头走开了。半个小时以后,楼道里的灯自动熄灭,胡不归站在黑暗里,翻过来调过去地折腾着那根烟,直到烟丝都散了。

苏轻的房间里没有安任何监控设备,因为胡不归认为他既不是犯人,又不是程未止那样毫无自卫能力的高危证人,他不能像许如崇他们说的那样,简单粗暴地把对方锁起来。

所以胡不归决定在这里等一宿,等苏轻从里面出来他这方法很笨,可是天衣无缝他决定由自己寸步不离地跟着苏轻,跟到对方不想跑了为止。

苏轻肯定想不出该怎么应对这个,因为这种事大概除了胡不归之外,没人干得出来。

胡不归觉得一个唾沫一颗钉,说好了要照顾他,就要一点水分也没有地实施,哪怕对方不乐意,他也决定要跟在苏轻身边一辈子。

一辈子不长,可谁都亏欠过个把人,何况别管真假,对方还一直信誓旦旦地表示没往心里去,然而他没有对第二个人有下过这种承诺。

为什么呢?

胡不归靠着墙坐下,把散了的烟扔在一边,又拿出一根新的糟蹋,心想没那么多为什么,又不是小学生科普读物,只是苏轻和其他人,总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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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最后一次 ...

苏轻早晨比一般人起得都早,天没亮就爬了起来,他没有出门,觉着自己养足了精神,先透过猫眼往门外瞄了一眼,然后他就惊悚地发现,门口蹲了一个不明生物,正低着头,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旁边摆了一排被开膛破肚的烟,造型非常像万人坑。

苏轻倒抽一口气,冷汗涔涔地轻手轻脚地退回去,然后犹豫了片刻,开始在整个房间里转。

小橱柜里放满了营养剂,往里走,冰箱里还有各种食物,苏轻翻了一下标签,发现都是放进去没多久的食物,在保质期以内。走过小餐厅,外面连着一个阳台,阳台很大,落地窗外面是个悬在空中的假花园,人在阳台上正好可以不用看见楼下森严肃穆的岗哨。花园布置得简洁雅致,旁边放了个躺椅和小茶几,茶具茶叶都有,旁边还有一个小书架。

苏轻注意到书架角落上贴了个小纸签,依然是那个一板一眼的正楷,写着:“屋里有无线覆盖,笔记本电脑在书房里,是新的,系统已经装好,可以直接使用。”

可怎么好哟。

苏轻一屁股坐在躺椅上,面无表情地仰望天花板上的假苍天,感到压力很大,就像是平白无故地欠了胡不归一个人情似的。

坐了好一会,他才慢吞吞地带着一脸相当糟心的表情钻进卫生间,洗漱好,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拉开了门。胡不归靠在墙上,半睡半醒闭目养神,被开门的声音惊动,猛地抬起头来,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反而把苏轻吓了一跳。

胡不归声音有些发紧:“你要去哪里?”

苏轻:“……我就是问你要不要进去坐。”

他没问胡不归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守门,胡队醒过来刹那的戒备,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怕他又跑。

胡不归微微耸起的肩膀松懈下来,使劲把眼睛眨巴眨巴,这才比较像一个凌晨刚睡醒的人了。苏轻发现,胡不归的睫毛居然特别的长,阴影打下来,显得眼珠的颜色黑了一些,看起来很有些幽深的意味,只是面部表情太严肃,眉间有一道浅痕,看起来有些严厉。

苏轻把他让进去,心里漫无边际地琢磨着,好歹也算是五官端正的那么个人,要是没有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面部表情,该有多少直直的小姑娘和弯弯的小男孩倒贴他啊。

啧,糟蹋了。

苏轻招待客人从来都是个合格的主人,绝口不提胡不归在他门口蹲了一宿的事,只是笑眯眯地问:“我给你拿床毯子吧,还不到五点,你还能躺会。”

胡不归立刻摇头:“不用了,我不困。”

苏轻知道他肯定不放心躺下,也就没坚持,倒了杯茶给胡不归。他找茶叶,胡不归就跟着他走到放茶叶的小柜子那,他涮杯子,胡不归就跟着他到厨房,他放茶叶倒水,胡不归就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看着,直到苏轻端着茶放在客厅,自己也坐在沙发上,胡不归才跟着他坐下来,低声道谢。

苏轻假装不知道,东拉西扯地跟胡不归说些废话,胡不归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一般归零队员们很少在他面前说用不着的话,唯一喜欢废话连篇的就是熊将军,不过胡不归都习惯性地直接忽略他。

可他觉着像忽略熊将军那样忽略苏轻不大好,就颇为绞尽脑汁地在一边接他的话茬,一边随时观察苏轻的脸色,可惜不管他说什么,苏轻都有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苏轻说:“总部设在郊外,平时回家挺不方便的吧?胡队家是在市里住么?”

胡不归说:“嗯。”说完又觉得回答得太简单了,于是补充了一句,“我平时也住在这,就在你隔壁,放假的时候才回去。”

苏轻点点头,狗腿地说:“其实假也不多吧?哎呀,各位工作真是辛苦,平时也不能随便离岗,就得一直住在这里,也挺难为你们的,单身还好点,有家的更苦。”

不但干活,还要长时间高强度地干活,随时准备去找列宁前辈报道,怪不得这位一本正经的胡队一回到市里面,就跑到酒吧里消磨时间解压,不知是憋了多长时间的呢。

他这么说,胡不归心里就一跳,他现在对苏轻的一言一行都十分神经过敏,听话说话的时候精神都高度紧张,总觉着从苏轻这话音里听出一点不对劲的东西来,赶紧说:“其实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忙,核心成员和普通的军人不一样,周末不出任务可以回家,只要不是有特殊职务,离岗打个招呼就行……”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